边境线上的“1369生命直通车”｜天涯比邻⑤
点位背景
广西防城港东兴市与越南北部城市芒街一河之隔，是我国唯一与东盟陆海相连的城市。东兴位于我国大陆海岸线最西南端，祖国的陆地边防线也自这里为起点，向西南绕到西北，而后绵延到东北辽宁省丹东市鸭绿江口止。
自古以来，东兴就是对外通商的重要口岸。近年来，东兴市充分利用独特的区位、资源优势，推动边民增收致富，实现产业兴边稳边固边。今年1月1日至8月31日，广西边检总站东兴边检站查验出入境货车总量15.9万余辆次，创历史新高。
虽然暑期已结束，旅游热潮有所降温，但中越边境东兴口岸人流依旧不少。傍晚时分，口岸迎来人流小高峰，他们有的是工作完赶着回家，有的肩扛手提自家的商品到对岸售卖，有的约上三五好友跨境游玩……
东兴口岸的友谊大桥上人来人往。
全长111米的中越友谊大桥横跨北仑河，一头连着广西东兴口岸、一头连着越南芒街口岸，中越陆地边界的第一块界碑——1369号界碑就矗立在大桥上。
以该界碑号命名，中越两国自2016年起搭建了首个跨国服务救助平台——“1369生命直通车”。开通至今，“1369生命直通车”累计为600多名危重病人赢得宝贵的救治时间，在中越边境打造了一条跨越国界的“生命桥梁”。
极限条件下的救援接力
9月6日下午，今年第11号台风“摩羯”以超强台风级登陆海南文昌，成为今年以来登陆我国的最强台风，刷新登陆我国最强秋台风的纪录。
受台风影响，南邻北部湾的东兴暴雨不止，狂风呼啸，全市停课、停工、停航、停运、停市，这一天，东兴市人民医院急诊室的人比往常多。
7日凌晨，值班护士台“1369生命直通车”电话铃声响起。“病人到了口岸办好手续，你就打电话给我们。”一名从越南河内转运过来的病人即将到达东兴口岸，值班护士放下电话，立马紧张有序地忙碌起来。
9月7日凌晨，急诊科的医护们收拾医疗用品准备前往东兴口岸转运病人。
15分钟后，电话再次响起时，救护车和医护人员已经准备完毕，立即带着医疗装备冒雨出发。
9月7日，台风“摩羯”来袭，医护人员顶着大风推动病床。
马路两边，不少树枝被狂风刮断，路上一片狼藉。“这次的病人是中国人，在越南工作，从河内医院转诊过来。”不到5分钟的路途，值班医生简单介绍了病人情况。
抵达后，原本关闭的口岸临时打开。中越友谊大桥桥中线两侧，先前已接到救助通知的两国海关和边检人员正在快速查验病人和随行人员证件。2分钟不到，验放通关！
9月7日，东兴口岸内，“1369生命直通车”进行一场台风夜的紧急救援。
救护车驶入口岸管理区停稳后，众人合力稳稳抬起担架，将病人小心翼翼转移至救护车内。车子一路疾驰，途中医护人员进行紧急抢救，回到医院后，治疗团队直奔“1369生命直通车”患者救治室……
一场极限条件下的跨境生命救援接力自此完成。
对于生活在中越边境的两国人民来说，“1369”这个数字有着特殊含义。通过“1369生命直通车”，在中国境外的中越危急重症患者可以从东兴口岸快速通关，直达东兴市人民医院接受治疗。
广西东兴，“1369生命直通车”的救护车驶过东兴口岸。
跨越国界的“生命桥梁”
东兴与越南芒街一桥相连。隔河看越南，对岸的树林、建筑清晰可见。东兴与越南的往来历史可以追溯到数百年前。
史料记载，早在600多年前，就有广东广州、潮州和福建等地的商人用帆船运载货物到东兴江平镇销售。越南永安州商人来江平进货，运销东南亚各地。东兴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航程由此开启。
中国东兴市与越南芒街市隔河相望。
1900年，连接东兴与芒街的铁桥建成，国际海陆贸易通道开通。到了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东兴成为我国与东南亚及美、英、法等国的重要通商口岸，一度享有“小香港”的美誉。
如今，漫步东兴街区，不出国门就能感受到地道的越南味。口岸景区的越南风情街，遍布形形色色的店铺，还有越南商贩在路边兜售咖啡、香烟、手串等各式各样的越南商品……
广西东兴市坐落在中国和越南的边境线旁，边境贸易使得这座城市富有人气。
由于中越两国边民来往频繁，东兴的医疗资源优势也经口口相传，传到了邻国。越来越多越南华侨、边民纷纷过境来寻医问诊，这形成了早期跨境医疗的“雏形”。
然而，由于口岸管制等原因，遇到出入境高峰期，病人通关可能需要2—3小时。如果遇上通道关闭，病患更是无法入境救治。
对于危急重症病人来说，通关时间快一秒，抢救生命的时间就多一秒。在两国人民共同的强烈期盼下，2016年8月，中越首条跨境医疗救助通道——“1369生命直通车”诞生。
这也标志着中越首个跨国医疗救助品牌正式建立。通过“1369生命直通车”，东兴边检站和口岸联检部门与越南有关部门实现无缝对接，一旦接到求救信号，口岸将开通绿色通道准许“120”救护车及医护人员直接进入管理区转接病人，为抢救工作赢得时间。
9月6日，台风来临前，东兴市人民医院急诊科的医护人员提前排查救护车的行车路线。
东兴市人民医院急诊科主任苏维海仍清楚记得“1369生命直通车”成立的细节。“我们医院和东兴市海关还有越南芒街相关部门大家反复协商，后来约定成立一个便捷通道。如今，我们的救护车到口岸转运病人，一般五分钟就搞定了，时间大大缩短，这对病人来说非常重要！”苏维海说。
数据显示，开通8年来，“1369生命直通车”已及时抢救、治疗转移出入境危重患者达600多例。同时，越来越多越南籍患者前来就医问诊。据医院方面统计，2019年，东兴市人民医院门诊接诊越南籍患者10136人次，住院收治越南籍患者1015人次，与十年前相比，数据增长了10倍。
“国门医生”的盼望
“我们医生救死扶伤，没有国界。只要病人有需求，我们都会伸出手，尽力去帮助他们。不论是越南人还是中国人，都是我们的病人。”苏维海说。
在急诊室，苏维海用一口流利的越南语，拉近了医者与患者的心理距离。
在东兴市人民医院，市民们排队候诊。
苏维海是京族人。据记载，广西东兴的京族是从越南迁徙而来。京族的祖先是渔民，传说因为追赶鱼群而迁到东兴一带。后来，京族成为分居不同国家的民族，但他们之间与生俱来的亲缘关系并没有因为分居不同国家而消失，而是一直有着千丝万缕的感情联系。
在南宁进修时，苏维海先从广西民族大学拿到越南语课本和录音带学习。回到东兴后，他又参加了当地正规的语言培训班。如今，他已能“丝滑”地使用越南语和病人沟通。
在过道碰到熟悉的患者，他会笑盈盈地打招呼，有时还会聊上几句，细细嘱咐对方要按时服药。他还爱和患者打趣、闲聊家常，三言两语就让病人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一下变得活跃起来……
懂越南语的苏维海渐渐拥有了不少越南粉丝，现在几乎每天都有患者专门从越南过来找他问诊。苏维海的电话号码在许多越南病人那里就相当于“120”。他的微信好友里也有许多越南患者或家属。
“这个医生很厉害！”有患者用越南语留言。
苏维海朋友圈里的越南病人为他留言点赞。
行医数十载，苏维海收获过不少患者及家属含着热泪的致谢，也感受过属于医师的荣耀。如今，这位小城医生有了一个更大心愿——
目前，“1369生命直通车”机制下，急救车只能停在中越友谊大桥上，双方医护人员在大桥中线两侧交接病人。苏维海希望，“1369生命直通车”未来能进一步拓展服务半径，真正做到“直通”，实现“救”在眼前。
“这是有益于中越两国人民的一件好事、一件实事。”苏维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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