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向海,何以图强赋新?

南方+ 记者

珠水烟波接海长。

广州,是一座典型的江海城市。由江入海、竞逐“深蓝”,记载了一部因海而生,向海而兴的城市发展史——

古代海丝起点、明清海贸中心、今日航运枢纽,广州与海洋的深厚联系,不仅铸就了千年商都的繁华盛景,更为其未来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如今,全球城市都在转向海洋。

新赛道上,上海、深圳、宁波、青岛等一批国内重要海洋城市跃跃欲试,逐梦深蓝。面向深海大洋新风口,对标世界先进海洋城市,广州提出打造世界领先的“海洋创新发展之都”的战略目标,这一战略定位内含三个思维转向:

从南海之滨、东方港市转向深海大洋、向海图强;从传统海上“港市”向现代化海洋“智城”转型升级;从拥江向海的空间发展脉络,向引领辐射区域共同挺进深蓝的示范效应转变。

日前,广州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广州市海洋局)组织编制了《广州市建设海洋创新发展之都规划》(下称《规划》),并举行了一场规划研讨会,邀请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科学院南海海洋研究所研究员张偲等一批国内知名专家,为广州海洋创新发展之都建设建言献策、凝聚共识。

传承千年海丝底蕴,服务南海发展战略,响应海洋强国要求,全面提升海洋科技自主创新能力和海洋产业竞争力,不仅彰显了广州贯彻海洋强国、海洋强省战略的坚定决心,更为广州“二次创业、勇立潮头”赋能“蓝色动力”。

  植城脉的海洋基因 

考量一座城市的规划蓝图,要从其历史战略选择说起。

秦汉时期,广州港市雏形初显,海上丝绸之路贯通。公元前214年,秦始皇在岭南设南海郡,此后赵佗在此建立南越国王都,广州由此成为我国史书记载中最早的港口城市。

唐宋时期,十万海外客商云集广州,成了货通天下的东方大港,至北宋时,广州已发展成全国最大的外贸港口。明清时期,广州“一口通商”,直至鸦片战争后五口通商期间,广州作为全国贸易中心的重要性再次提升,成为“天子南库”“天下第一港市”。

近现代广州,百年海洋创新的基因链。

鸦片战争后,伴随着贸易与运输的迫切需求,西方资本最早进入广州的修造船、航运等海洋行业。两广总督张之洞创办的黄埔船局,展示了一百多年前“广州制造”实力。在外资牵引下,近代广州民营的修造船业、航运业积极运用当时世界最先进的技术并加以创新性的改造,形成了一定规模。

新中国成立以后,国家战略引领广州在海洋制造、海洋科研等领域创造了许多华南首个、若干国内第一。

在船舶设计制造领域,国家整合资源支持广州造船厂、黄埔造船厂、文冲船厂等国有大型造船企业发展,推动广州在船舶设计、建造及技术创新方面取得了显著成就,造出华南第一艘万吨级远洋货轮“辽阳号”,广船成为我国造船领域首个上市企业。

在海洋科研领域,国家在广州布局中国科学院南海海洋研究所、广州海洋地质调查局等多个高水平科研机构,汇聚大批优秀的科学家和研究人员,在我国海洋事业发展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改革开放以来,广州抓住历史机遇,依托黄埔港的天然优势和沿江向海的地理位置,黄埔大桥以西为老港港区,以传统小港口经济为主;黄埔大桥以东为新港港区,发展专业化码头运作,黄埔港区发展了石化、汽车制造、造船工业等临港产业。

2000年的战略规划让广州从“云山珠水”走向“山城田海”,“南拓”战略开启南沙发展序幕,南沙港区、龙穴造船基地的建设,集装箱干线运输、造船、钢铁、石油炼化、粮食加工和物流等产业的蓬勃发展,为广州在新时期的面海拓展提供了良好基础。

当下的广州,发展现代化海洋城市优势突出。

广州连续4年在《新华·波罗的海国际航运中心发展指数报告》中保持全球第13位,稳固了其作为全球领先国际航运中心的地位。2023年,广州港完成货物吞吐量6.75亿吨,集装箱吞吐量2541万标箱,货物吞吐量居世界第五,集装箱吞吐量居世界第六。

广州拥有涉海科研机构45个、高校18所、国家级重大发展平台9个,集聚冷泉生态系统研究大科学装置、“梦想”号大洋钻探船等众多国之重器,“全国海洋科学研究重要基地”名副其实。

广州现代海洋产业体系比较完善,海洋生产总值常年位居全国前列。2023年广州市海洋生产总值超3700亿元,占地区生产总值比重超12%,尤其是海洋生物医药、海洋电子信息、海洋新材料等新兴产业GDP贡献值比例不断增加。

历经两千多年的城海共融,广州从繁华的老城区到建设中的南沙新区,多彩的海丝文化、厚重的海防文化以及蓬勃的海洋工业文化,共同织就了一幅绚丽的文化长卷。

此外,广州在国家海洋治理体系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集聚了30余所涉海治理机构,这也促使广州成为国家治理海洋的重要战略支点,发挥着保障国家海洋权益、促进海洋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关键作用。

 经略海洋的思变拓新 

跳出广州发展广州,经略海洋是重要战略选择。

基于“海域”不够宽广,广州亟需顺江面海向洋,拓展更大发展空间。

珠海、阳江、惠州、湛江等海域广阔的城市,具备发展海洋牧场、海上风电、海洋综合实验场、海洋旅游度假区等海洋项目的有利条件。而广州属于河口型海洋城市,海域面积约383平方公里,仅相当于陆域面积的5%,海域面积相对狭小、水深较浅,这对海洋资源开发与利用造成一定限制。

优近拓远、精明用海,是广州面向深海大洋拓展更大发展空间的首要方略。一方面要立足近海、优化布局,加强近海海岸海域海岛生态环境和空间品质提升,塑造良好的海洋创新环境,为海洋产业发展提供高品质空间。另一方面要聚焦南海、迈向深蓝,面向保障我国能源、食物、国防、外交及供应链安全,按照国家部署实施深海、极地、远洋资源开发利用。

基于“海研”不够突出,广州亟需抢高点、强孵化,发挥更大战略作为。

南海是开展深海研发和试验的最佳天然场所。

横向对比,广州现有国家级海洋科研高等级平台、院士等海洋科技战略力量并不突出。

青岛拥有我国海洋领域国家实验室——崂山实验室国家深海基地管理中心,以及4个国家重点实验室,拥有23位涉海院士,占全国涉海院士总数的约30%;上海则拥有3个涉海国家重点实验室,拥有21位涉海院士;而广州仅有中国科学院南海海洋研究所1个国家重点实验室,涉海院士7位,且缺乏专门深海技术保障基地。

抢占南海深远海科技制高点,是广州提升海洋战略地位、发挥更大作为的突破关键。

广州要依托自身在南海地区的独特优势和角色,将视野提升至国家海洋综合实力、国家能源资源安全,积极争取国家在海洋科研方面的资源支持,加强与国家涉海部门的沟通与合作,力求在南海的海洋科学研究、资源开发、环境保护等领域取得更多突破,更好地融入国家海洋发展战略。

基于“海事”不够领先,广州亟需拓展合作伙伴提升更大国际影响。

根据挪威船级社(DNV)与挪威梅农经济咨询公司(MenonEconomics)共同发布的《世界领先海事之都报告》,近年来广州海洋科技创新领域排名显著提升:相较于2022年,海洋科技中心能级跃升了6个名次;在港口物流等硬性指标上也表现出色,港口标箱吞吐量位居全球第6,班轮运输连通性指数排名第11。

但尽管如此,广州在全球海洋城市的总体排名却呈现出下滑趋势,2024年位列第25。

综合来看,主要是由于广州在海洋金融和法律方面评价结果得分较低,均未进入全球前二十。可见从“数箱子”向“数单子、数票子”,广州航运服务软实力方面仍有较大提升空间。

引领海事服务发展潮流,是广州面向服务治理提升更大国际影响的关键棋。面向全球航运数字化、智能化、绿色化转型趋势,广州仍需加快步伐,强化航运交易、航运金融、海运鉴定、航运结算等服务,积极发展新一代船舶海工装备、港航装备制造业、航运数字化新基建,方可提升其作为全球海洋城市的地位。

 向海图强的战略构想 

建设“海洋创新发展之都”,当有何种蓝图与作为?

助力海洋强国战略,广州需要形成引领全球的海洋创新发展动力,锚定“走向深海、走向远海、走向大洋”的发展思路,完善世界领先的海洋科技创新中心、海洋现代产业示范、海洋生态文明标杆和海洋开放合作枢纽等四大核心功能。

广州应以科研集群为动力,构筑全球海洋科技创新中心。

海洋创新发展之都,是对全球海洋科技创新资源的深度整合与高效利用。

国家在南海构筑海洋人才培养聚集高地,广州已建成我国首座深水科考专用码头和中国大洋钻探岩心库,我国自主设计建造的首艘深海万米大洋钻探船“梦想”号也已在南沙试航。

如果说,广州海洋科技创新焦点是“深海、绿色、智能”,“一泉一船一库一基地”则是实现这一目标的必经之路。因此,广州必须更积极争取国家在南海、深海、极地等关键区域的海洋战略科技力量,协同攻关,抢占海洋科技的制高点。

此外,广州海洋的发展视野不应局限于南海丰富的海洋资源,而应凭借海工装备制造的优势,统筹布局一批国家级、省部级实验室、工程研究中心等科技创新平台,将海洋科研延伸至极地深海,探索深海装备应用的无限可能。

广州应以新质生产力为引擎,健全现代化海洋产业体系。

首先,向海要能——提升优势产业能级。通过新技术、新场景创新运用,提高港口行业的智能化和绿色化水平;建设国际集拼中心和综合性冷链物流基地,推动海洋物流运输的提质增效。

次,向海求新——壮大新兴产业规模。重点培育天然气水合物、船舶海工装备、海洋电子信息、海洋药物与生物制品等新兴产业,致力于引导海洋创新的优势资源向重点滨海区域和产业园区集中,打造多个百亿级的海洋产业集聚区。

再者,向海探路——寻找经济增长新动能。一方面优先聚焦培育深海潜水器、深海作业装备、深海智能无人平台、深海基因、海洋能利用等产业新赛道;另一方面推动强化陆海产业功能衔接,推动陆域生产要素转身向海、“下海”和海洋资源、产品上岸。

广州应以港城融合为核心构筑发展新格局。

以黄埔临港商务区、开发区西区、生物岛为核心,打造“黄埔临港经济片区”,联动琶洲东区、创新城、莲花湾、番禺国家级渔港经济区,促进海洋创新、产业、文化、公共管理资源的集聚。以珠江前后航道为纽带,沿江整合海洋要素,对与海洋相关的文化遗址、工业遗产进行活化更新,激活老城市海洋新活力。

围绕南沙港区打造“南沙临港经济片区”,建设具有国际竞争力的现代化海洋物流枢纽和海洋新兴产业集群。在南沙中心城区集聚航运、法律等高端海洋服务,汇聚高端海洋科研机构、企业总部和人才,承担国际海洋治理及交流功能。

广州应以生态文化为底色点亮海洋城市新风貌。

广州正统筹推进海域生态护堤、生态修复、生态环境保护13项工程。围绕南海,广州有基础更有义务彰显江海共生、推动生态护海。

另一方面,广州正加快黄埔老港转型升级,建设邮轮母港和休闲码头发展旅游经济。依托南海,广州有传承更有必要扎实推进海丝文化遗产保护研究、展示利用、宣传推广与合作交流,让每一个在广州的人都能看得到海、摸得着海、记得住海。

广州应以开放合作为平台,推动海洋综合治理能力提升。

国家在南海进一步拓展对外开放合作范围,广州正积极探索构建互利共赢的蓝色伙伴关系,深度参与国际海洋治理,搭建RCEP、中国—东盟多边合作治理平台。跨越南海,广州有责任更有实力与“一带一路”共建国家的多方位、高水平开放合作,拓展国际“蓝色伙伴”朋友圈。

广州应以数智化转型为契机推进海洋精细化管理。响应国家在南海重大战略部署,广州正依托海洋数据中心,构建海洋经济管理系统,强化海洋立体智能感知、监测能力。

广州以科技向海谋篇、以产业向海强链、以文化向海聚能、以生态向海提质、以开放向海拓展、以治理向海求效,在新赛道上焕发新动能,向世界展现海洋创新发展之都的魅力。

相关阅读

观点|展望2035,广州如何建设海洋创新发展之都?

南方+记者 刘珊

编辑 钟冠婷
校对 蒙骏鸿
+1
您已点过

订阅后可查看全文(剩余80%)

更多精彩内容请进入频道查看

还没看够?打开南方+看看吧
立即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