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李咏瑾

又到一年一度热议十大流行语之时，仿佛每到年底某种约定俗成的仪式感不期而至，让人惊觉这不久前才崭新到来的一年，眼看着就要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年华似水，子在川上，逝者如斯！

2025年十大流行语的产生，沿袭一贯的“双标准”原则，即坚持社会学和语言学评选标准：“韧性”高居榜首，“具身智能”“苏超”一路从年头热到年尾，“赛博对账”“数字游民”“谷子”领一时之话题，“预制xx”“活人感”“xx基础，xx不基础”等都曾在互联网上引发巨大声浪……

透过这些流行语，我们仿佛能在语言学的时代变迁中透视日新月异的当下中国。

（一）

年度流行语为何备受关注？皆因它牵引着时代的发展脉搏，且与个体感受直接相通。

从中，可以深刻地感受到，即将过去的2025年是如何的沸腾而绚烂，太多热气腾腾的蓬勃变化随时更新着你我的认知，让我们不知不觉成为公众议题的参与者乃至创造者。

同时，又能清晰地感知到，数字时代的快速跃迁，让时代的缩影越发线条简洁，乃至于能在方寸之间被数个流行语高度概括，继而快速地传播。

纵观数千年中华文明，能够获大家所公认的流行语都在文明的刻度上停留得异常久远，诸如深受百姓喜爱的“福”、知识分子在意的“仁”、哲学家所关注的“道”等。

彼时先贤们可能想象不到，有一天流行语会以如此短暂的时间单位快速产生，而又快速斑驳，越来越符合“流行”一词的源流本身——据唐代《艺文类聚》卷一引晋代杨乂的《云赋》，“随风徘徊，流行菴蔼”，喻指事物愈动态流动，其变化便愈加多端。

分析2025年十大流行语的潮流趋向，会发现智能时代的到来导致汉语词汇整体更新加速，大批科技新词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让语言交流带有愈加明显的智能时代特征。比如，“具身智能”与“活人感”，恰似人们追求的智能审美天平的两端——前者颂扬科技的极致，而后者又反映出人们于冰冷的智能美学之外向往温暖鲜活的人性之美。

从中，亦能反映新质生产力加速发展，产业结构持续优化，经济转型升级加快。大量崭新词汇正试图描述这一快速变革中的生动展现，比如“谷子（经济）”“数字游民”等，充分反映了语言作为社会的产物和符号载体，浓缩了这一年社会生活的异彩纷呈。

（二）

年度流行语为何动态鲜活？皆因多个热点彼此融汇，共同构成社会发展的语义镜像。

十大流行语并不各自孤立，而是有着深刻的关联互动，它们连同备选名单上的其他流行语一起连缀成我们广阔的生活，让我们不但能从中关注到自我的情绪轨迹，还能从中感受到更多“他者”的情感碰撞与凝聚。

高居榜首的“韧性”，本指物体受外力作用时不易折断的性质，进一步引申可指“有效对抗外部干扰、抵御外部冲击，实现可持续发展的能力”。近年来，面对复杂的外部环境，中国集中力量办好自己的事，高质量发展扎实推进，国民经济延续稳中有进的发展态势。“韧性”因此大热，“发展韧性”“经济韧性”“供应链韧性”“外贸韧性”“制造业韧性”等表述频繁见诸报端，为今年几乎所有的流行语注入了坚韧的底色。

另外，从“具身智能”到“数字游民”，从“赛博对账”到“活人感”，从“苏超”到“xx基础，xx不基础”……这些看似分属科技、经济、国际、心理等不同领域的词汇，并非时代的语义碎屑，而是被同一股社会脉动所串联的整体，共同描绘了一幅坚韧个体在技术浪潮与全球语境中重新锚定自我、寻求连接的生动图景。

连带与进入备选条目的“最棒的小羊”“高能量的一天”“丝瓜汤文学”“邪修”等，你能从众多的热门短视频、表情包、文案中反复窥其踪影，其“流行”包含着丰富的传媒形式——百态人生，都在这些高度浓缩的传播要素中得到了某种体现。

词与词的高速叠加融合，正构成我们这个社会的语义整体。不管是已入选的年度流行语，还是更多没有入选、但你我耳熟能详的词汇，共同组成了属于这个时代的历史印记。

（三）

是沉淀为常规词汇还是昙花一现？年度流行语中有着“变”与“不变”。

自2008年起，《咬文嚼字》编辑部开始评选年度十大流行语，很多过往的流行语因这样的评选形式具有了更为持久的生命力。

多年以来，不少入选词汇已深深融入人们的日常表达，如“情绪价值”“松弛感”“沉浸式”等至今仍被广泛使用，而很多富有情绪张力的缩略语及数字梗等，正在不断拓展汉语的使用形式和表现力。

从中可以看出，历年流行语中不断“变化”的，是词语形态的丰富——从早期语义直白的“纠结”“给力”等，到如今“预制xx”“xx基础，xx不基础”等富有高度概括性、可破圈套用的语法模式，借助互联网，全民语言创造力愈发蓬勃，也从字面意义上愈发“费解”。同时，流行语的来源更为多元，社会热点更密集也更容易转化为网络符号，反映了公众的社会关注面更为广泛，互联网环境下达成情绪共鸣的时间更加短暂。

透过现象看本质，历年来流行语中“不变”的，是其作为社会心态的“晴雨表”，持续为公众特别是年轻群体提供审美表达和情感归属，间接反映社会结构的变迁。而多年来的流行语之所以能脱颖而出，其展现的活力来自于它与社会的紧密咬合——既敏锐地标记着技术迭代与产业升级的宏观叙事，又温柔地承托着普通日常的喜怒哀乐。

在“变”与“不变”之中，我们得以通过“语言”这面镜子，清晰地看到时代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