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捕风追影》本身并不完美，但它仍不失为一部充满野心和探索精神的华语动作电影。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文 / 南方人物周刊特约撰稿 赵阡合

编辑 / 杨静茹 rwzkhouchuang@126.com

“导演不要再虐待老人了”、“成龙近十年来最好的动作电影”……这是观众看完《捕风追影》后萌生的普遍想法。看到71岁的成龙与67岁的梁家辉在银幕上拳拳到肉地贴身搏斗，观众不禁“于心不忍”。而影片也借成龙饰演的角色之口抛出了一个人们津津乐道的问题：尚能饭否？也就是所谓的“成龙还能打吗？”

事实上，在这部电影中，不仅成龙能打，连梁家辉、张子枫等没有武术基础的演员也都非常能打。可以说《捕风追影》以自己的方式为观众献出了一场凌厉、癫狂又刺激的动作盛宴。

2025年8月16日上映的《捕风追影》翻拍自2007年银河映像出品、游乃海导演的电影《跟踪》。在此之前，《跟踪》曾被翻拍为韩国电影《绝密跟踪》，其故事内核都主要围绕警方与匪徒之间的猫鼠游戏展开。虽说《捕风追影》是一部翻拍片，但与其说它是翻拍，不如说它是一次基于原作卖点的升级再创作。不同于银河映像冷峻、以静制动的创作风格，《捕风追影》以当下时兴的“AI话题”为切口，结构了一场“老派跟踪术VS高科技犯罪的智识交锋”，其整体风格看起来更像是一部陈木胜式的警匪动作大片。

影片以一次高智商犯罪开篇，提起了让人饶有兴味的话头：在“天眼”密布的AI时代，跟踪与反跟踪是什么样的？当年轻警员炫耀“全城20万个监控探头，无死角覆盖”时，劫匪却在黑客同伴的帮助下，在警察的围追堵截中实现了逃窜、换装、变脸，进而无痕脱身。在原版《跟踪》里，劫匪是通过“精算笔记”掐表设计抢劫战术和逃跑路线；而在《捕风追影》里，劫匪的逃跑方式则更新潮、更花样百出，让观众不禁拍案叫绝：这也行？！

监控越严密，对抗越隐秘，颇有几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意思。影片将劫匪的行踪难觅转化为“风”与“影”的听觉符号和视觉符号。“风”具有流动性，“影”具有匿名性，电影中的劫匪“风过无痕”“踪影难觅”。为了让跟踪戏看起来更有沉浸感，导演特意放大了周遭的环境音，从皮鞋的踩踏声到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再到空调外挂机的嗡鸣声，都变得亲近可感，而当劫匪彻底消失后，取而代之的是渐强的风声，彰显出劫匪难以捕捉的流动性。

影片已经开场二十多分钟，警方才终于转变思路，决定放手一搏：既然“天眼”失灵，那不妨请退休的跟踪专家黄德忠出山，组建“跟踪队”，用老手段找出疑犯的身份和行踪。面对同僚的束手无策，黄德忠很快便厘清了问题所在——“眼睛多了，看见的反而少了。”于是，在黄德忠的带领下，警方终于从起初的被动挨打转为势均力敌，再转为占据上风。

作为一部动作电影，《捕风追影》搭建出了一部爽片应该具备的叙事框架：剧情衔接较为紧凑，文戏与武戏穿插进行，文戏勾连情感反转，武戏打得酣畅淋漓。

文戏方面，导演杨子特意在正反派之间塑造了两个对照组，跟踪专家黄德忠（成龙饰）对照反派Boss“影子”傅隆生（梁家辉饰），黄德忠与新人警员、去世的战友之女何秋果之间的“伪父女”关系对照傅隆生与他的盗匪团、孤儿院养子们之间的“伪父子”关系。同时，导演还在这两组对照关系中分别巧妙地设置了情感反转，去展现父亲的“大爱无言”，比如何秋果很多年后才发现黄德忠一直在默默地关怀、守护着她，而养子们则在叛离傅隆生之后才惊觉他以身为饵给他们争取了作案机会。

武戏方面，《捕风追影》兼收并蓄，既延续了成龙“家具城战神”的经典路数，又向好莱坞取经，拍出了《疾速追杀》式干净利落、冷酷凶残的打戏。透过该片，观众能找到很多戏仿的动作桥段，比如《导火线》里的跪滑、《夏日福星》里的男女搏击、《老男孩》里的长廊突围、《疾速追杀》里的刀刀见血等。其中，有一段洗衣房里“1V2”的打戏尤其令人印象深刻，成龙手拿可伸缩晾衣杆，杆子时长时短、时急时缓、时弹时打，用一套丝滑连招将两个年轻劫匪塞进了滚筒洗衣机，于闪转腾挪间克敌制胜，不仅招式精彩，而且动作流畅、设计巧妙，再现了成龙标志性的动作喜剧。

尽管《捕风追影》本身并不完美，141分钟的时长稍显冗长，后半程武戏密集、有些拖沓，但它仍不失为一部充满野心和探索精神的华语动作电影。影片不只在文戏与武戏上下功夫，还试图跳出二元对立的警匪框架，在立意上探讨新与旧的时代命题。

黄德忠也好、傅隆生也罢，他们本质上都是老派的人，有自己的理念和坚守，恰如傅隆生所说“时代不同，但规矩还是规矩”。他们也都在不同程度上面临着“后浪推前浪”的挑战。当警队有人提出请黄德忠出山，年轻警员不无微词，“天眼”与AI算法的时代，老古董还有用武之地？而傅隆生则对黑客技术与加密货币一窍不通，他的谨慎成了养子们眼中的障碍。不同的是，两人最终踏上了不同的路径，“慈父”黄德忠将“功法”悉数传给后辈，年轻警员们用他的老派跟踪法在最后时刻把傅隆生逼进了警方的口袋；而“严父”傅隆生则遭遇“弑父”，被后辈叛离，尽管他用家法正名、表明“姜还是老的辣”，但其一手组建的“狼系盗匪团”已然分崩离析。

新时代有新的玩法，可老派的行事风格也有其价值和不可替代性。老与新可以共存，二者也许存在时间上的先后，但并无孰优孰劣之分，应该相互承认，相辅相成。戏里戏外，电影都向我们传递出这样一个道理：永远不要低估老师傅，有些传奇，永不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