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我材必有用,人家不用自己用。”中山大学中文系主任彭玉平概括了苏轼留给后世的财富,让满堂听众忍俊不禁。
6月14日,正值文化和自然遗产日,中山大学中文系主任彭玉平以“苏东坡的生命长卷:困厄与超然的对话”为主题,带领听众走进苏轼命途多舛的一生,体悟他从苦难困厄中修炼出的豁达超然境界。
此次活动由中共广东省委宣传部指导,羊城晚报报业集团主办,广东省博物馆(广州鲁迅纪念馆)协办。
苏轼虽然想长寿,但更享受当下生活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讲座开场,彭玉平道明了苏轼与岭南的不解之缘,他表示,惠州、儋州都属于岭南地区,如果说苏轼有三分功业的话,那么其中两分都是在岭南成就的,因此苏轼对岭南应是别具情怀。
透过苏轼对待疾病的态度,可以看到他对待生命的态度。“夫南方虽号为瘴疠地,然死生有命,初不由南北也”。苏轼认为,虽然岭南常被称为瘴疠之地,但生死有命,岂能取决于人在南还是在北呢?他热爱生命,但并不重视瘴气,也不畏惧死亡,这为他之后在北归途中瘴毒大作埋下了隐患。
在饱受瘴毒折磨时,苏轼也尝试了各种养生与应对方法:“芎尤奇味,得日食以御瘴也”“使真气运行体中,瘴冷安能近人也?”从食疗到道家方术,彭玉平坦言,苏轼为了治病和长寿也是想尽了办法,一个热爱生命的人一定是个不负生命的人。但苏轼并不愿像苦行僧一样只是把生命简单地延长,他更享受当下生活,希望每一天都快乐。
苏轼在黄州曾写下《猪肉颂》:“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有人对苏轼说,你早上就吃两大碗肉对身体有影响。苏轼回答,我吃得舒服你就别管我了。
超然境界背后的苦厄常被人所忽视
在娓娓道来苏轼跌宕起伏的生命历程的同时,彭玉平也向听众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在看他的史料时,发现他原来百病横生,一直被病痛折磨,我见犹怜。所以我一直纳闷,这么柔弱多病的身体如何撑起了那么强大的生命力?”
在苏轼生命的最后二十年,他的生命激情依然昂扬,但身体的疾病却给他极大的折磨。他超然境界背后的苦厄常常被人们所忽视。
《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是苏轼在去一个名叫螺师店(即沙田)的地方看田,途中淋雨,兴之所至所写下的。人们往往被上阕“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的潇洒豪迈所吸引,然而话锋一转,下阕写道“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在淋雨抒发才情过后不久,苏轼便患风寒感冒,治疗月余,其间换了两个郎中才逐渐痊愈,由此可见苏轼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
而在诊断治疗过程中,友人潘尉与庞医还发现苏轼手臂明显肿大,判断是药石之毒,须尽快用针去除。可以看到苏轼在平日也有服用丹药,药石之毒与瘴气之毒在他体内常年积聚,令他百病横生,痛苦不堪。
在黄州时,当地天气也进一步加剧了苏轼的病情,“今岁暑毒十倍常年,雨昼夜不止者十余日”,以至于“某卧病半年,终未清快,近复以风毒攻右目,几至失明”。
被贬黄州之后,苏轼的身体便愈趋而下,黄州的疮疖之痛,惠州的痔疾折磨,儋州的瘴气困扰,不断损耗着苏轼的生命之气。“虽然苏轼那么热爱生命,那么想方设法来延年益寿,但那个时代,留给苏轼的却主要是排挤、打压、漂泊、孤独和疾病。”彭玉平说。
文学是苏轼此生最大的慰藉
在经历了乌台诗案被贬谪到黄州之后,黄州成为“苏轼”到“苏东坡”的精神升华之地。
他在老友马正卿帮助下获城东50亩荒地,取名“东坡”,自号“东坡居士”。对此,彭玉平说:“以前看过一篇文章,说‘八岁的小东坡’如何如何,但实际上,苏东坡最小的时候也有46岁了……”彭玉平妙趣横生、金句频出的风格,博得现场掌声不断。
“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困厄与苦难最终铸就了苏东坡不屈之风骨与乐观之诗魂。彭玉平介绍,现在大家耳熟能详的苏轼诗句,八成都是他在乌台诗案之后所作。“当历史还有温度的时候,那叫作文学;当文学的温度冷却之后,历史才向我们走来;当文学冷却,历史走远,哲学才慨然登场。苏轼研究历史,也研究哲学,但是给他生命慰藉最多的是文学。”他说。
讲座最后,彭玉平以自己一首诗《遥寄东坡居士》对苏轼的生命长卷作结:平生万物作芳邻,从此湖山我主人。往事皆从心上过,周旋自在自由身。“一个人来到世界上总该去寻求一种意义,如果仕途上的意义无法实现,不如去寻求人生本来的意义。”
苏轼与岭南之间是一场双向奔赴
在现场提问环节,不少年轻的“苏轼迷”纷纷举手发问,畅谈心中所思所感。被问及“苏东坡在岭南留下了许多经典诗文篇章,对岭南文化的塑造和发展产生什么影响”时,彭玉平认为一句话可以回答,“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苏轼在岭南的诗性与从容,既坚守人格底线,又包容人间万象,他对生活的热爱和享受,自在自得的松弛感,有滋有味的生活态度,彭玉平认为都是对岭南生活的接受。
“对苏轼来说,活着就是王道,要有滋有味地活在岭南。果中的荔枝,人中的苏轼。第一等的果,配第一等的人。苏轼与岭南之间应该是一场双向奔赴。”
南方+记者 戴雪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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