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之畔、蓬江之滨,
一脉甘泉流过五百年光阴。
白沙先生的精魂栖居于此,
庭院深处埋着岭南心学的第一株根茎。
江门白沙村,古榕垂落一道道年轮,
陈白沙纪念馆,于1985年的砖石间诞生。
古祠与新馆在时空褶皱中相认,
一万八千平土地上,
击破理学桎梏的轻响,
仍在回廊间颤声阵阵。
飞檐翘角,雕梁画栋,
四进四合院式格局铺展岭南气韵。
贞节牌坊举着明代的月光,
碧玉楼飞檐挑起如圭云絮,
白墙黛瓦间,古祠如磁石吞吐日月光华。
“圣代真儒”匾额高悬如启明星,
烛照先生独坐春阳台的剪影。
典籍在静默中褪色,
本心苏醒如破土新竹,
终悟“自得之学”,
儒学的天空裂开一道岭南的晨光。
崇正堂木联鎏金未褪,
“道传孔孟三千载,
学绍程朱第一支”,
万历诏书在石础上生根,
程朱理学枝头绽出心学新蕊,
惊落满庭玉兰。
"学贵知疑"的闪电劈开雾瘴,
惊蛰唤醒冬眠的经卷。
"江门学派"在质疑声中拔节生长,
王阳明窗前烛火摇曳,
映得长江珠江共涌春潮。
他持木铎敲醒蒙昧,
以砚为炉铸造社稷根基,
在讲学亭种下耕读的稻穗。
因材施教如春风分送雨露,
九畹兰蕙次第绽放,
岭南的泥土从此沁满墨香。
三十三棵丹桂飘香成举人,
十七株向日葵挺立作进士。
白沙堤岸桃李成行,
小庐山书院星斗渐繁,
岭南文脉自此挺直脊梁。
湛若水,最杰出的弟子,
三部尚书印鉴压着师训。
甘泉学派与阳明心学对弈珠江,
当楚河汉界升起大潮,
布衣身影仍在棋盘外静观星移。
以茅草为笔,独创“茅龙笔”书法,
字迹虬结如古榕苍劲。
枯润相生的墨痕里,
蛰伏着春阳台悟道的惊雷,
宣纸震颤处,脂粉气尽褪。
两千首诗行,犁开荒原,
哲理在平仄中抽穗扬花,
寓教于诗,“诗教”让思想在诗意中升华。
童子吟哦处,心学悄生长,
诗笺化作舟楫,载着“自得”渡人远行。
整理《古冈遗谱》,
构建“白沙琴学”。
指尖汇聚出岭南琴韵,
七弦流淌着天地呼吸。
宫商角徵羽里,藏着
春蚕食叶的沙沙声,
那是静坐时听见的宇宙心跳。
碧玉楼前,苔痕上阶绿,
碧玉璋中,先祖寄望深。
“以玉铭志,以楼传道”,
藏书阁幽光,映照白沙银发,
讲学声漫过雕花槛窗,
砖缝里仍嵌着当年的星光。
十二柱三间木石“贞节”牌坊刺破霜天,
闪动着节妇林氏的坚韧容颜,
昼耕夜织,鬻布市米,
饥寒里,她将《孝经》《论语》揉进粗茶淡饭,
二子琅琅书声,是寒夜最暖的火焰。
翰林院的征召令如雪片纷扬,
陈白沙将官袍叠进樟木箱,
写下“母老难离”的诗行。
药罐在炉火上轻吟古老的歌谣,
茶汤里沉浮的,是寸草报春晖的滚烫。
岭南的星芒闪耀曲阜,
孔庙从祀阵列里,第一次
出现身着赤罗衣的南粤大儒。
当木主跨过五岭积雪,
鲁国黍离之地惊见:
他正将西江稻穗,
插进千年冻土。
"千秋仰止"石刻沁入苍岩,
那是湛若水烙下的永恒追念。
当我步入馆内,触摸石刻的温度,
在茅龙笔锋里看见——
五百年风雨仍在泮池中蹁跹,
等待后来者,以心为笔,以池为砚,
蘸取这岁月陈墨,
续写中华文明长河里,新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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