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9日，中国香港著名填词人卢国沾去世，享年76岁。

卢国沾的音乐生涯与香港乐坛黄金年代息息相关。他被誉为“词圣”，曾为逾3000首粤语歌填词，其中不乏《小李飞刀》《万里长城永不倒》《蝴蝶梦》《陆小凤》《天蚕变》《大地恩情》等经典歌曲。因此，他与黄霑、郑国江合称香港“词坛三宗匠”。

随着黄霑、卢国沾的相继离世，如今三位填词巨匠中只余郑国江一人在世。得知卢国沾离世后，知名乐评人爱地人在朋友圈难掩遗憾地感叹道：“一个乐坛的黄金年代，终究渐行渐远。”

一代“词圣”，武侠词作开创者

卢国沾1948年出生于广东省江门市蓬江区潮连街，是个地地道道的广东人。他比“词坛三宗匠”中的黄霑和郑国江都要小上7岁，也是三人中最晚步入词坛的。

从香港中文大学毕业后，卢国沾的第一份工作是无线《香港周刊》的一名记者，常与文字打交道。1975年（一说为1976年），电视剧《巫山盟》的同名主题曲和插曲《田园春梦》，是卢国沾在词坛上的牛刀小试。

“独自在山坡，高处未算高。”

这句歌词出自卢国沾为1979年香港丽的电视（亚洲电视前身）出品的武侠剧《天蚕变》的同名主题曲。这部剧也是香港电视史上首部由剧本改编为小说的电视剧。

20世纪七八十年代，古装武侠剧在香港盛行，金庸、古龙、梁羽生、温瑞安等武侠名家的经典作品相继被搬上荧屏。这些经典武侠剧集的主题曲、插曲也成为当时香港乐坛的重要组成部分。

而武侠二字，也与卢国沾的填词生涯密不可分。

爱地人回忆，相比黄霑的多元鬼才，郑国江的飘逸洒脱，卢国沾因为填了很多武侠剧集的武侠曲，而被称为“卢大侠”。“像《小李飞刀》《蝴蝶梦》《陆小凤》《变色龙》《天蚕变》《天龙诀》等，都是卢国沾武侠词作的代表，在这个领域，他和邓伟雄、黄霑都可以说是开创者。”

“难得一身好本领，情关始终闯不过……人生几许失意，何必偏偏选中我。”在罗文演唱的《小李飞刀》中，卢国沾以寥寥数字将李寻欢的故事娓娓道来，这首歌也被先后三版不同的《小李飞刀》选作主题曲。

卢国沾的作品中最为人熟知的当数电视剧《大侠霍元甲》的主题曲《万里长城永不倒》。这首歌由港乐黄金年代的另一位著名作曲家黎小田作曲，卢国沾作词，叶振棠演唱。“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江山秀丽叠彩峰岭，问我国家哪像染病”，时至今日，这首歌浩然正气的歌词和旋律，依然能够振奋人心。

“卢国沾也是粤语流行乐从俚语歌最终进入大雅之堂的重要奠基者之一，从早年的俚语入词到后来更文雅的用字，他和郑国江等词人，也在无形中树立了一套粤语流行音乐填词的规范。”爱地人介绍道。

而在卢国沾的填词生涯里，他还曾经发起过一个“非情歌运动”，以跳出当时流行歌曲过多被情爱主题束缚的框架，试图以流行音乐的歌词来承载更多社会意义。例如甄妮的《梦想号黄包车》和谭咏麟的《傲骨》，都是这个系列的代表作。

但这并不代表卢国沾不会写情歌。“他的《爱是这样甜》也是我觉得广东歌里早年可以和郑国江的《分分钟需要你》相提并论的，‘有情饮水饱’题材且甜而不腻的‘双子星’佳作。除此之外，他给梅艳芳、张国荣合唱的《缘份》的填词，同样也是把哀怨写得百转千回，处境和意境合而为一。”爱地人感慨道，“另外一首我非常喜欢的《人在旅途洒泪时》，卢国沾也是把江湖路远和儿女情长写得细腻通透。”

然而，1990年起的先后几次中风，让卢国沾在鬼门关前数度徘徊，从此半身不遂，逐渐淡出乐坛。但他前半生极为高产，因此一生留下了3000余首填词作品，曾被伍卫国、关菊英、薰妮、罗文、关正杰、叶振棠、张德兰等知名歌手演绎。

2015年，时年67岁的卢国沾获“香港电台十大中文金曲颁奖典礼”颁发的香港乐坛最高荣誉奖项“金针奖”，成为“词坛三宗匠”中最后一位获得“金针奖”的填词人，晚了黄霑24年，晚了郑国江22年。

代表人物相继离世，追忆港乐黄金年代

卢国沾的离世，不免引发大家对港乐黄金年代的追忆。

20世纪70年代起，港剧迎来一波爆发式产出，各种电视歌应运而生，为大众所广泛传唱。顾嘉煇、黄霑、卢国沾、黎小田、郑国江等人均在这一领域有所涉猎，创作了不少脍炙人口的经典歌曲，也捧红了郑少秋、汪明荃、关正杰、罗文、甄妮等一众歌手。

“顾嘉煇+黄霑”与“黎小田+卢国沾”这两对词曲搭档，当时分别在无线电视和丽的电视，因此形成了有趣的“对垒之势”。香港知名作家沈西城曾形容：“黄霑词配顾嘉煇，卢国沾词附黎小田，皆是天衣无缝的凿合。”

“论武功，俗世中不知边个高，或者，绝招同途异路……”顾嘉煇和黄霑就像武侠世界里的两位奇才，一位功力深厚，一位剑走偏锋。性格各异的他们凭借对音乐的共鸣走到一起，成为此生最默契的“最佳拍档”。

“煇黄”双剑合璧，合作写下的《上海滩》影响了几代华人，《楚留香传奇》《射雕英雄传》《笑傲江湖》等香港经典武侠影视作品的主题曲，亦出自他们笔下。

黎小田和卢国沾则合力为丽的创作了《万里长城永不倒》《大地恩情》《人在旅途洒泪时》等逾百首电视剧主题曲。创作《大地恩情》时，卢国沾更将自己对家乡江门潮连的思念融入字里行间。他曾在《歌词的背后》一书中提到：“《大地恩情》笔下的大地，是我家乡潮连。潮连是一个大江中的孤岛，四面潮水相连。因此‘大地倚在河畔’一句，是我刻意要写的，词里的‘恩情’，是‘母爱’。”

遗憾的是，这两对黄金搭档均已离开人世。

2004年，黄霑因病离世，享年63岁。当时回港哀悼的顾嘉煇亲书挽联：“沧海一声笑，笑傲江湖一名士；忘尽心中情，情牵当年每段词。”

2019年12月，黎小田因病离世，享年73岁。

2023年1月，顾嘉煇离世，享年92岁。

2025年3月19日，卢国沾离世，享年76岁。

而香港“词坛三宗匠”中，仅余郑国江一人在世。郑国江与黄霑同年同月同日生（1941年3月18日），本月刚满84岁。他的填词作品逾两千首，包括邓丽君的《漫步人生路》、张国荣的《风继续吹》、梅艳芳的《似水流年》、罗文的《好歌献给你》、陈百强的《涟漪》和《偏偏喜欢你》、林子祥的《真的汉子》和《分分钟需要你》等经典歌曲。

郑国江还当过小学老师，非常热衷于儿童歌曲的创作，他笔下的《哆啦A梦》《IQ博士》《小时候》等歌曲，是不少人的童年回忆。黄霑因此评价：“他是我认识的香港词人中，最具赤子之心的人。”

2023年，郑国江还在香港举办《50+2周年词名一生》演唱会，邀请陈美龄、张德兰、林志美、陈洁灵、区瑞强等一众歌手登台，再度演绎他的填词作品，唤起无数人的港乐回忆。

不久前，即将满84岁的郑国江还出席了一个关于香港粤语流行歌曲文化的展览，仍旧精神矍铄。

然而，黄霑、黎小田、顾嘉煇、卢国沾这几位极具代表性的香港音乐人相继离去，似乎意味着港乐一个黄金年代的落幕，因此引发不少人的惋惜。

他们笔下的经典旋律和歌词，不只代表音乐本身，更是时代记忆的承载和写照。

正如《声生不息·港乐季》中的这句话：“人们少年时听到的歌曲，将形成一生的音乐品味。”

南方+记者 张思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