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吴三川

AI生成图片算不算作品？人和AI的贡献如何科学区分？擅自使用别人的AI生成图会不会侵权？随着生成式人工智能一浪高过一浪，背后的版权归属之争也愈发凸显。

我国著作权法明确规定，作者限于自然人、法人或非法人组织。也就是说，不具有法律主体性质的AI，是无法拥有著作权的。完全由AI生成的内容，不能称为作品，这一点相信没什么异议。那如果使用者投入了自己的想法呢？对此，目前法律尚存模糊地带。毕竟，AI技术前进的脚步太快，一定程度的滞后在所难免。再者，从生成式AI迅速普及至今，也才两三年的光景，而立法工作牵一发而动全身，在一些重大而复杂的法理问题尚未研究透彻之前，有必要保持适度的审慎。

从这个角度看，司法判例的意义尤为重要——不仅是对个案的定分止争、合理解决，更关键的是，在缺乏足够明确的法律标准时，为类似案件提供参考和指引，有利于减少“同案不同判”，推动法治进步、社会发展。

日前审结的江苏首例AIGC著作权纠纷案，就是颇具司法智慧的样本。在该案中，林某多次输入提示词进行文生图创作，在迭代过程中利用图片处理软件进行数次手动修改，最终完成作品并发布，同时注册了作品的版权登记。法院认为，以上修改体现了其独特的选择与安排，两被告未经许可传播其作品，构成侵权。也就是说，即便是AI生成内容，如果构成独创性，同样受法律保护。

“用工具”和“怎么用”，是两个概念。诚然，相较于传统工具而言，AI呈现了许多新的特点，比如技术占比更高、学习能力强大、可根据反馈优化产品、生成内容具有随机性，等等，但AI没有主观意识，不能真正做到“无中生有”，人的智力和个性依然不可或缺。这意味着，AI的生成逻辑越清晰，就越有利于根据人机协作程度，以更加动态和弹性的视角，深入思考人的“独创性”。

当创作方式不再铁板一块，制度规则也需与时俱进。正如承办该案的法官所言，在“提示词—算法模型—生成结果”的价值链条中，用户从操作者成为法律意义上的“作者”，利于激发人们创作更多高质量、有创新性的作品。就AI生成图片著作权侵权案而言，从入选2023年中国法治实施十大事件的全国首例，到日前一审宣判的武汉首例，再到这次的江苏首例，都能捕捉到这样的立场和信号。

近期，常熟市人民法院审结了江苏首例AIGC（人工智能生成内容）著作权纠纷案。

饶是如此，实践当中，许多问题依然很难直接给出结论。比如，“独创性”的边界在哪里？当AI生成图片如此普遍，未来还可能迎来指数级的扩增，相关产业方兴未艾，标准定得过高或过低，都会带来一系列问题，不利于市场秩序；再比如，若是涉及商业利用，在人类创作者、大模型开发者和“语料”提供者之间，如何合理分配权利、平衡各方利益？是否有必要单独创设AI辅助生成作品类型？对人工智能“分类分级监管”，要求我们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在多方对话中达成共识，在发展中规范，在规范中发展。

《世说新语》中有云：“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从机器复制时代，到AI生成时代，不变的是人类思维火花的可贵。抛开法律细节不谈，大的方向是可以明确的：任何技术都掩盖不了创作的本质，保护知识产权就是保护社会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