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上周特朗普与泽连斯基在白宫不欢而散后，美国率先对乌克兰“发难”。

据新华社3日援引外媒报道，美国暂停对乌克兰的军事援助。有美国官员表示，特朗普政府已停止为新的对乌克兰武器出售提供资金，并正在考虑冻结美国库存中的武器运输。

美国叫停对乌军援，会对俄乌局势造成哪些影响？危局之下的泽连斯基还有哪些选择？承诺“力挺”乌克兰的欧洲，真的能扛下所有吗？南方+专访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研究所欧洲安全项目负责人吕蕴谋、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问题专家吕祥，解读美国对乌“断供”释放的信号。

为何此时“断供”？

美国对乌克兰极限施压

南方+：上周在白宫“谈崩”后，特朗普和泽连斯基3日再次打起“口水仗”，泽连斯基称欧洲所有人将就“必须实现的底线以及不能妥协的红线”实现共同立场，特朗普则隔空回应指泽连斯基的声明是“最糟糕的声明”，美国“不会再容忍更久了”。特朗普为何此时下令暂停对乌克兰的军事援助？特朗普对调解俄乌冲突的态度是否发生了变化？

吕蕴谋：美国暂停对乌克兰的援助，主要目的是对乌克兰进行极限施压。

从特朗普与泽连斯基在白宫会面的情况看，特朗普对泽连斯基不配合的态度有些不满。援助乌克兰特别是军事援助部分，是当前美国在同乌外交中最重要的筹码。因此，暂停军援的目的很明确——要给乌克兰“一点颜色看看”，从而迫使后者同意美国的条件，或是在以美国主导的俄乌冲突和平谈判中作配合。

吕祥：特朗普对解决乌克兰问题的决心早已下定，他与泽连斯基在白宫的争吵更像是二人各自拿着早已准备好的剧本进行的一次“表演”。

特朗普的决心是，一定要由美国和俄罗斯来决定俄乌冲突的结局。这是因为，特朗普不仅想解决俄乌冲突，把自己塑造成“和平缔造者”，还想缓和美俄之间的紧张关系，缓和美国当前面临的外交压力。这样做，特朗普可以在外交上“两次得分”。

特朗普这一设想的前提是，乌克兰必须无条件顺从美俄之间达成的协议。这意味着，乌克兰既不能成为美俄谈判的中间障碍，也没有参与谈判的可能性。

就此看，美乌两国此前的争论焦点——美乌矿产协议似乎显得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也许是美俄双方做的一个“局”。事实上，乌克兰的稀土矿产并不比世界其他地区更丰富。开采矿产也需要一个10年至20年的周期，并不能立刻让美国受益。

因此，对特朗普而言，签署矿产协议只是“额外占便宜”；对泽连斯基而言，拒绝签署协议能够向本国民众证明他的“骨气”。二人的立场早已确定，只是通过这场“表演”公布各自的立场。

“断供”影响几何？

欧洲难以填补美国留下的空白

南方+：特朗普暂停军援乌克兰，对乌克兰来说影响有多大？在美国“断供”前，英国首相斯塔默刚宣布，英国将允许乌克兰使用16亿英镑的英国出口融资，购买约5000枚防空导弹。欧洲对乌军援能否填补空白？

吕蕴谋：在乌克兰接收的所有援助中，美国的援助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特别是在军事援助方面，美国留下的空白，欧洲难以填补。

这一方面是因为，美国提供的部分军援在欧洲找不到“替代品”。例如，在帮助乌克兰提升远程打击能力方面，美国对乌军援起到了很大效果，且武器装备交付速度很快。与之相比，由于欧洲各国就援乌存在内部分歧，对乌军援效率远不能满足乌克兰需要，部分交付的武器装备出现严重延期。有评估认为，没有美国的军援，乌克兰的弹药库存还能支撑半年。

另一方面，尽管从表面上看，欧洲在援乌问题上似乎采取了与美国不同的立场，但二者之间的分歧是可以弥合的。欧洲领导人仍认为，美国是俄乌冲突中一个最重要的参与方。

斯塔默日前表示，英国、法国、乌克兰和其他国家一起组成一个“自愿联盟”，联手拟定一项乌克兰和平计划。其中值得关注的是，这份欧洲版“和平计划”递交的对象是特朗普，而不是俄罗斯总统普京。这证明，欧洲国家认为，美国仍然是主导当前俄乌局势的一个最主要的变量。

吕祥：特朗普既不希望乌克兰来参与美俄谈判，也不希望欧洲干扰他的交易。斯塔默承诺对乌军援后，特朗普立刻取消军援，似有向欧洲领导人表达“与你无关”的意思。近期欧洲多国和欧盟就俄乌冲突密集召开会议，特朗普也毫不在乎，说明他把欧洲和乌克兰完全撇开，单独同俄谈判的决心非常强烈。据此看，美俄两国可能很快就会实现元首会晤。

未来局势会如何发展？

留给乌克兰选择的空间不大

南方+：未来一段时间，俄乌局势将如何发展？乌克兰在外交层面是否还有争取自身话语权的空间？

吕蕴谋：乌克兰可以选择的空间不是很大了，目前可以选择的就是在欧洲的支持下继续和俄罗斯战斗。这将使特朗普难以兑现他在选举期间的承诺，即他能够快速解决俄乌冲突。

因此，继续战斗可能成为短期内乌克兰同美国交涉时打的一张牌。然而从长期看，乌克兰当前的军事工业只能满足该国30%的战争需求，且多数集中在无人机等个别领域。因此，美国“断供”后乌克兰能否长期维持战争，是要打一个问号的。

吕祥：若美俄实现元首会晤，两国或将各自形成一份声明，其中可能包括各自就乌克兰问题的立场，也可能涉及解除美对俄部分制裁。美俄可能会共同持有一个以冻结目前交战接触线为核心的立场。

不过，美国并非俄乌冲突的直接参与方，无权宣布停战。“冻结”意味着不寻求大规模进攻，而非完全停止各种武装行为。

美俄单方面谈判的背后，也存在着一些不确定性因素。

斯塔默日前表示，将允许乌克兰购买英制防空导弹，但没有说明导弹的具体型号。一旦英国向乌克兰输送了相对先进、射程能够达到俄境内特别是莫斯科的导弹，战争局势很可能会出现急剧升级，产生戏剧性的变化。作为欧洲大陆之外的“离岸制衡者”，英国实际不希望看到欧洲大陆进入和平。英国会不会“孤注一掷”还有待观察。

另一个不确定因素是，德国正亟待组建新政府。当前，德国政府讨论俄乌冲突时，仍顺着惯常轨迹，维持“政治正确”式的发言。但若德国联盟党组阁成功，德国新政府很可能会改变立场，以最快速度修复与俄罗斯的关系。德国在欧洲政治中扮演重要角色，该国态度的转变也将对其他欧洲国家造成影响。据此看，欧洲国家未来同俄罗斯的关系可能发生转变，这也许会导致乌克兰成为一个欧洲“被遗忘的角落”。

采写：南方+记者 泠汐

策划：张茵 魏伯航

图片：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