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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原计划，泽连斯基此次访美的重要议程，就是签署乌美矿产协议。在白宫不欢而散之后，俄乌冲突何去何从再次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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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海风

责任编辑｜辛省志

2025年2月28日，美国白宫再次发生了震惊世界的一幕。在媒体的镜头下，美国总统特朗普、副总统万斯和来访的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发生了激烈争吵。最后，泽连斯基提前离开白宫，计划中的联合记者会被取消，本来要签署的乌美矿产协议自然也没签成。

乌美矿产协议是美国总统特朗普提出的。根据特朗普的说法，美国在过去3年为乌克兰提供了数千亿美元的援助，乌克兰要“偿还”5000亿美元，偿还方式就是把乌克兰境内稀土等重要矿产资源的控制权交给美国。特朗普赤裸直白的“用资源换援助”计划，震惊了世界，也震惊了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2月12日，美国财政部长斯科特·贝森特带着美方草拟的矿产协议前往乌克兰首都基辅，要求泽连斯基签署这项协议，被拒绝。但两个星期之后，乌克兰还是同意了稍作修改的乌美矿产协议。

按照原计划，泽连斯基此次访美的重要议程，就是签署乌美矿产协议。在白宫不欢而散之后，俄乌冲突何去何从再次扑朔迷离。

到2025年2月24日，俄乌冲突已满三周年。自从2月12日以来，美国明显加快了扮演对俄乌冲突施加影响的角色，积极寻求结束俄乌冲突，但美国在俄乌问题上大幅转向，震惊了全世界。

2月12日特朗普与俄罗斯总统普京通话。特朗普当天在社交媒体上发文说，他与普京同意就结束俄乌冲突进行“紧密合作”，并派遣各自团队“立即开始谈判”。这可能是特朗普上台后两国最高领导人的首次通话，也可能是自2022年2月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俄美最高领导人的首次通话。特朗普此前曾对媒体表示已经与普京通过话，但并没有在其社交媒体上正式宣布，白宫也没有证实。

同一天，美国国防部长赫格塞思在北约总部举行的“乌克兰防务问题国际联络小组”会议上表示，乌克兰要恢复2014年前的领土边界“不现实”，乌克兰要加入北约“不现实”，应该通过谈判来结束俄乌冲突，并提议让欧洲及其他国家（不包含美国）来为乌克兰提供安全支持。

2月14日，美国副总统万斯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避而不谈乌克兰问题，转而谈起“欧洲内部的威胁”，认为欧洲背离了“美欧共同的价值观”，在言论自由、民主、移民、未能履行国防承诺等问题上对欧洲大加抨击，举座哗然。

美国积极介入，为结束俄乌冲突带来了曙光，但美国对俄关系的重大转变，也给未来带来了许多的不确定性。

2月24日，特朗普在与到访的法国总统马克龙会谈后表示，俄乌冲突可能“在几周内结束”。但在这场美国主导的谈判中，乌克兰和欧洲似乎被排除在了谈判之外。他们会甘于接受美俄谈判的结果吗？在这场谈判中，美俄乌欧四方各自的目标是什么，这场冲突真的会很快结束吗？

俄罗斯：保持现有收益并解除制裁

美国转向，俄罗斯似乎看到了保持现有收益前提下结束冲突的有利条件。普京在与特朗普通话中，表达了缓和双边关系、加强经济合作和地缘政治合作的希望。但俄罗斯对结束冲突的要求没有改变，反而更加强硬。

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2月24日在访问土耳其的记者会上表示，俄罗斯停战条件是，乌克兰军队投降，完全或部分地让出五个地区，乌克兰宣布不再加入北约，并且有一个主张“去纳粹”的新政权。

所谓五个地区，指2022年俄乌冲突以来俄军占领的乌克兰东部顿涅茨克、卢甘斯克、扎波罗热、赫尔松四个州，以及2014年起就被俄罗斯控制的克里米亚。这五个地区是国际公认的乌克兰领土，但俄罗斯宣布这五个地区已从乌克兰独立并加入俄罗斯联邦。

这五个地区中，除了克里米亚现在全部处于俄罗斯控制之下外，其他四区俄军及亲俄武装目前只控制了部分区域。

乌克兰不加入北约，保持中立，一直是俄罗斯的核心要求之一。俄罗斯认为，西方曾对俄承诺北约不东扩，但一再打破承诺，对俄罗斯安全构成威胁。家门口的乌克兰也加入北约，是俄罗斯无法接受的。因此，俄罗斯这次提出，乌克兰永远都不能加入北约，要求北约取消2008年布加勒斯特首脑峰会宣言中同意乌克兰在未来加入北约的承诺。在这个宣言中，北约宣布欢迎乌克兰希望成为北约成员国的“欧洲-大西洋愿景”，并承诺在乌克兰进行民主改革满足一定条件后将吸纳其加入北约。宣言称支持乌克兰申请北约成员资格行动计划，而加入这一计划，意味着乌克兰有权以成员国候选人的资格参加北约的系列活动，并获得来自北约的支持与援助。

俄罗斯还要求西方国家解除对俄罗斯的制裁。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美国和欧洲国家对俄罗斯实施了多轮制裁，对俄罗斯经济造成了重大打击。俄罗斯希望以结束冲突换取西方解除制裁，缓解国内经济形势。

另外，俄罗斯一直主张，乌克兰现政府推行打压境内俄罗斯族的政策，是“纳粹”。所以俄罗斯要求乌克兰重新选举，且新政府要“去纳粹”化。

乌克兰：最重要的是安全保障

获得安全保障是乌克兰的首要目标。泽连斯基曾多次强调这一核心条件。

泽连斯基曾经表示，乌克兰的最终目标是收回所有的领土，包括2014年被占领的克里米亚地区。但在美国防长表示这“不现实”之后，乌克兰的立场已经软化，但泽连斯基坚持的底线是，乌克兰要得到安全保障。他曾因为美国起草的矿产协议中没有对乌克兰提供安全保障的条款而拒绝签署。

泽连斯基日前表示，如果美国和北约不能为乌克兰提供安全保障，欧洲应该在乌克兰境内部署10万维和部队以监督停火。泽连斯基还提出一项“B计划”——如果乌克兰得不到安全保障或北约成员国资格，那就必须获得足够的武器来保障自身安全。这些武器可以由美国或者欧洲国家提供。

乌克兰此前心心念念要加入北约，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获取安全保障。泽连斯基前几天还表示，如果他辞去总统职务能给国家带来和平，他愿意辞去总统职务以换取北约成员国资格。

2月26日，泽连斯基再次表示，只有当乌克兰获得安全保障，表明战争不会再次爆发时，停火以及结束敌对行动才有可能。这一次泽连斯基之所以在白宫与主人激烈争吵，根本原因还是他希望得到美国的安全保障，但特朗普则予以拒绝。

美国：特朗普想要交易

美国会为乌克兰提供它想要的安全保障吗？

特朗普2月24日在七国集团领导人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共同参加的视频峰会上表示，乌克兰想要获得安全方面的保障，必须拿矿产协议来换，“我只做交易”。

那在新版的矿产协议中，乌克兰得到安全保障了吗？根据乌克兰媒体公布的协议全文，其中包括了“美国希望在乌克兰实现永久和平”“美国政府支持乌克兰为获得建立持久和平所需的安全保障所做的努力”等表述，但这与美国直接向乌克兰提供安全保障仍然有很大的不同。在白宫会面中，特朗普再次当面拒绝了泽连斯基，表示美国只会继续提供“有限的军事支持”。

事实上，美国希望由欧洲向乌克兰提供安全保障。特朗普在与法国总统马克龙会谈后表示，美方的重点是尽快实现停火，并最终达成持久和平，但确保和平的成本和责任应由欧洲国家承担，而不应仅由美国独自承担，欧洲必须在确保乌克兰的长期安全方面发挥核心作用。美国国防部长此前也表示，应该由欧洲来为乌克兰提供安全支持，美国军队不会部署到乌克兰。

特朗普不想美国花钱为欧洲提供安全保障由来已久。早在竞选时，他就提出要让北约盟友提高国防预算，增加军事投入，承担更多防务责任。他甚至威胁，如果盟友“不支付账单”，他会考虑退出北约。

欧洲：能提供安全保障吗？

对欧洲国家来说，他们并没有太多选择。毕竟，正如特朗普所说，美国与俄罗斯隔着大洋，而欧洲国家却近在咫尺。

欧洲国家认为，乌克兰的安全与欧洲安全不可分割。乌克兰问题及整个欧洲安全问题是他们最关心的。因为“乌克兰的命运将影响整个欧洲大陆，如果乌克兰这条‘防线’被击破，俄罗斯可能会将注意力转向其他国家的主权，特别是与俄罗斯接壤的波罗的海邻国”。如果美国与俄罗斯关系亲近而疏远欧洲国家，那么可能会对欧盟利益和北约联盟构成威胁与挑战，削弱欧盟在全球范围内的影响力。因此，如果特朗普以牺牲乌克兰利益换取与俄罗斯的商业利益，这是欧洲国家不可接受的。

因此，欧盟国家计划为乌克兰提供财政和军事支持并在停火后于安全保障方面发挥主导作用。2月24日，俄乌冲突正式爆发3周年之际，在美国表现出可能不再支持乌克兰的态度之后，四十多位欧洲国家和加拿大的国家元首、政府首脑以及欧盟、北约等国际组织代表来到乌克兰首都基辅举行“支持乌克兰”国际会议，表达对乌克兰的支持，宣布将对乌克兰进行新一轮的援助，包括在3月份向乌克兰拨款 35 亿欧元。此外，欧盟国家为乌克兰准备了一份价值60 亿欧元的军事援助计划，并计划“在2025年提供至少150万发大口径火炮弹药、防空系统、导弹（包括深度精确打击系列导弹）”。法国总统马克龙表示：“欧洲国家愿意在确保停战后的乌克兰安全方面发挥主导作用，采取空中力量和远离前线驻军的形式。”

英国首相斯塔默之前表示，英国准备在必要时向乌克兰派遣部队。不过后来他补充说，欧洲维和部队“必须有美国的支持”。

泽连斯基和特朗普在白宫争吵之后，不少欧洲领导人第一时间表达了对乌克兰的支持。

但对乌克兰来说，美国的军事支持确实非常重要。欧盟对乌克兰的军事支持很难取代美国。

首先，仅就欧盟自身防御来说，由于成员国缺乏政治共识，军备产能不足导致欧盟不仅无法投资先进军事技术，而且很难恢复到20年前的军备水平。不仅在军备规模上欧盟无法匹敌美国，在军备的先进性上，美国同样不可替代。英国首相斯塔默表示：“美国提供的安全保障是有效遏制俄罗斯的唯一途径。”

其次，在动员上，欧盟可能会面临协调上的困境。一方面，欧洲“亲俄民粹主义者在欧盟各地势头强劲”，另一方面，欧盟还需应对成员国间出现分歧而导致决策较慢的挑战。

特朗普的交易艺术

美国会停止对乌克兰援助吗？

欧洲国家对乌克兰的积极支持可能会推动北约继续发挥作用，从而迫使美国参与其中。而且，俄乌冲突期间美国的国防公司从对乌克兰军事援助中获得了巨大的利润，特别是近期特朗普对泽连斯基提出的要求表明，美国可以从乌克兰那里获得地缘政治及经济利益。

不过，特朗普也希望从俄罗斯身上获利，对乌克兰的支持可以成为美国制衡俄罗斯的筹码之一。但是，鉴于特朗普希望减少对外军事援助，美国减少对乌克兰的援助仍然是可能的。

特朗普经常说自己是个商人，只想要交易。而在生意场上，虚张声势往往被当做谈判的筹码。特朗普出人意料地给普京打电话，撇开乌克兰和欧洲跟俄罗斯进行谈判，很可能是为了敲打欧洲和乌克兰，逼迫他们接受美国的条件：欧洲国家承担更多军费，乌克兰与美国签署矿产协议。

而当乌克兰同意签署矿产协议后，特朗普又表示会继续交付之前确定的对乌克兰军事援助，“直到美国与俄罗斯达成协议”。显然，这又是以援乌来作为向俄罗斯索取好处的筹码。

在这场交易中，美国能从俄罗斯得到什么好处呢？

首先，因俄乌冲突，西方制裁俄罗斯，跨国公司担心损害自己的声誉而退出了俄罗斯市场。自2022年2月以来，一千多家美国跨国公司已减少或退出俄罗斯市场的业务，涉及科技、食品、快餐、饭店、服装、金融服务以及汽车等行业，包括苹果、可口可乐、麦当劳、肯德基、万豪国际、阿迪达斯、耐克、万事达卡、VISA、美国运通、花旗银行以及福特汽车等公司。美国企业因退出俄罗斯市场而损失了3240 亿美元。俄乌停战，美俄关系缓和，取消对俄制裁，这些企业就可能重返俄罗斯市场。

其次，俄罗斯是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出口国之一，美国的石油公司也在其能源收益中获利。近期被乌克兰袭击的克鲁泡特金泵站就有美国公司的大量持股。另外，美国有意与俄罗斯加强在北极地区合作，旨在扩大其在该地区的影响力。特朗普提出收购格陵兰岛，也可能希望获得俄罗斯的支持。

特朗普希望从乌克兰获取包括稀土在内的矿产资源，他也提到，俄罗斯也有丰富的稀土矿。而稀土正是中美博弈中的重要筹码。作为稀土出口大国，中国近来宣布加大稀土出口管制力度。美国亟须寻找替代来源。特朗普提出收购格陵兰岛，除了该岛战略性的地理位置之外，也因为岛上有丰富的稀土资源。

特朗普正在利用美国的全球地位及对盟友的影响力做赌注。一方面，他的交易外交使俄罗斯可能在这场交易中获得更多主导权，并有可能在保持现有收益条件下结束冲突。另一方面，在他的威胁与恐吓下，乌克兰准备做出巨大的让步，以关键矿产资源换取安全保障。美国的意图已经显而易见，就是在这盘棋背后坐收渔翁之利。欧洲国家不愿放弃对俄乌冲突谈判进程的影响，并愿意支持乌克兰，但实力可能有限。俄乌冲突未来发展方向，仍然取决于特朗普是否满意在这场交易中的获利。

（作者系俄罗斯研究学者，本文仅为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