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丁建庭

反内卷，新信号！

2月25日，市场监管总局召开部分企业公平竞争座谈会，邀请天合光能、晶澳科技、隆基绿能、阿里集团、京东集团、北汽集团、奔驰集团等7家企业有关负责人围绕整治“内卷式”竞争进行深入交流，听取意见建议。

7家企业集中在光伏、电商、汽车三大行业，正是近年来“内卷式”竞争的高发地。

（一）

什么是“内卷式”竞争？

竞争是市场经济最基本的运行机制。“内卷式”竞争也是竞争，却是一种围绕特定市场空间的低质竞争、重复竞争。主要表现为：企业为争夺有限的市场份额，不断投入更多精力和资源，但并未带来效率提升和技术进步，反而导致整个行业利润下降。

今年年初，中国人民大学中国宏观经济论坛（CMF）发布专题报告，归纳总结了“内卷式”竞争的核心内涵和内在特征：一是同质化竞争显著和低价格竞争模式盛行，二是行业内无序竞争格局突出和企业之间模仿剽窃行为盛行，三是行业层面产能利用率低下和产能过剩现象突出，四是行业总体利润率低下和企业利润短期大幅度波动。

“内卷式”竞争的出现，源于地方政府、企业、市场多种复杂因素的交织影响。

就地方政府而言，一些地方不顾本地产业基础、资源禀赋等客观条件，在招商引资、项目建设等方面竞相攀比、盲目跟风，什么产业“热门”就上马什么产业，导致出现区域间产业布局同质化、产能过剩等问题。

就企业而言，一些企业过于注重短期利益，忽视长期竞争力的培养，过度依赖价格战争夺市场份额，而非通过提升产品质量和服务水平来增强竞争优势，常常导致企业间相互压价、行业整体陷入低效运转的困境。

就市场而言，暴露出市场竞争机制不完善、市场监管不到位，使得一些地方政府能够“逐底竞争”、一哄而上，使得一些企业能够利用不正当手段获取市场份额，而这反过来又会进一步破坏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

说到底，“内卷式”竞争是一种短视行为，可以激发眼前的消费需求，影响的却是整个产业的高质量发展和国际竞争力提升。

（二）

去年下半年以来，“内卷式”竞争引起中央高度关注，成为舆论场上的焦点。

2024年7月，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强化行业自律，防止“内卷式”恶性竞争。

2024年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规范地方政府和企业行为。

今年以来，国家发改委、市场监管总局等部门在多个场合密集表态，强调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积极化解一些行业供大于求的阶段性矛盾。

哪些行业矛盾突出？

首先就是光伏行业。前些年，不少地方一哄而上，力促企业加大产能布局，如今全产业链陷入持续亏损的窘境。数据显示，2024年前10月，光伏主产业链各环节销售价格快速下跌，多晶硅、硅片、电池片、组件售价降幅分别为38%、49%、30.4%、28.8%，由此导致我国光伏制造端（不含逆变器）产值同比下降43.17%。

然后就是汽车行业。自2023年特斯拉开启降价以来，许多新能源车企纷纷跟进，传统燃油车企为了保住市场份额也被迫应战。据统计，2024年降价车型数量达到227款，远超2023年的148款和2022年的95款。虽然2024年我国汽车行业收入同比增长4%，但利润同比下降8%，利润率已连续三年低于整体工业利润率水平。

还有就是电商行业。电商历来是“内卷”高地，各大平台过去卷线下实体店、以“二选一”互相卷，如今随着流量红利的见顶，又纷纷采取低价策略，争夺市场份额。近年来，电商行业的一大关键词就是“低价”，从“全网最低价”“仅退款”到“自动跟价”“全网比价”，让消费者乐在其中，却让不少商家无利可图、苦不堪言。

实际上，“内卷式”竞争远不止上述行业。

面对消费需求不足、收入预期下降，市场对价格的敏感程度上升，以及逆全球化趋势下的外部压力，市场竞争日趋白热化，许多行业和企业主动或被动选择了“内卷”。

（三）

针对“内卷式”竞争，中央政策已经从“防止”提升为“综合整治”。

综合整治，需要政府、企业、行业协会等各方综合施策、协同推进，从规范政府行为、强化市场监管、引导企业行为、增强行业自律等方面入手，逐步构建良性竞争生态和可持续发展环境，逐步实现从“内卷”到“竞合”的转变。

政府层面，需要破除市场准入壁垒，着力优化营商环境，加快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实现要素资源市场统一、商品服务市场统一、市场监管规则统一，避免“政策洼地”竞赛、“政策逐底”竞争，促进要素自由流动，防止低水平重复建设。

企业层面，需要避免同质化发展，多寻找差异化竞争优势，摆脱对规模扩张的迷恋和对低价竞争的依赖，将更多精力放在技术创新和品牌建设上，坚持做长期而正确的事，更加注重激发经营主体内生动力、优化资源配置、促进技术进步。

市场监管层面，需要规范竞争规则与支持方式，保持反垄断执法高压态势，加强对恶性竞争行为的干预，加大知识产权保护力度，维护市场公平竞争秩序，避免价格信号被“内卷式”竞争扭曲，影响资源配置效率和行业健康可持续发展。

行业协会层面，需要强化行业自律，倡导企业共同抵制非理性价格战，鼓励企业开展差异化竞争，找准自我定位，增强核心优势，引导企业竞争方向从“价格”转向“价值”，从“投入”转向“效率”，逐步进入高水平竞争状态。

竞争是市场经济的必然要求，反内卷不是反竞争，而是鼓励公平竞争、有序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