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年初,潮州各地祠堂迎来祭祀的高峰期。即使是远在他乡的族人,也会在这时赶回来给祖先上一炷香,跟家人“吃一碗甜”。人们借由祠堂这一载体和一系列仪式,向祖先传去后嗣的回音,并通过这种链接不断强化家族记忆和集体意识,让漂泊的心有处安放。
从历史的切面看,祠堂是社会变迁的多面镜,是民间工艺美术的殿堂,是一个家族的立体史书。它像颠沛流离的族群背后一座稳固又雄伟的大山,在历史长河的冲刷下,默默无声,却永远教人频频回望。
每年农历十一月十五,丁宦大宗祠迎来年度祠祭仪式。
“自昌黎韩公始”
广州艺术博物院研究陈列部副研究员陈嘉顺在2023年9月的调查数据显示:潮州祠堂遍布乡镇村居,总体数量在一万左右。
然而,这片大小祠堂星罗棋布的土地,在一千多年前却是一片萧瑟。直到北宋,被贬来潮的陈通判在这里建了第一座祠,打破了这片寂静,也成为潮州崇韩尊韩的发轫者。
陈尧佐,“十相留声”中响当当的名字。他由开封府推官贬潮任通判后,在潮州两年多时间办了三件尊韩大事,其一便是在金山麓辟建“韩吏部祠”。他在《招韩文公文》中阐释了建韩祠的缘由,其一是韩愈以孔道教民,民悦其教;二是谕鳄福民,鱼也德公之言。于是,韩祠建起来了,潮州官民的韩愈崇拜也由此发端。
拜谒韩公祠,成为游客到潮州的目的地。
据《三阳志》记载,“州(潮州)之有祠堂,自昌黎韩公始也。”韩祠因此被认为是潮州第一座祠堂,其两度易址,终定于韩山,历八百年再无他徙。此后,或为官府兴教育才,或为缅怀韩公德政,潮州府属修建的韩祠不下十座,包括龙湖、磷溪、三饶、东山,甚至榕城、普宁、樟林等地韩文公祠,崇韩敬韩师韩蔚然成风,名宦乡贤曾华盖甚至把韩祠的兴废当做吏治的标杆。
陈尧佐之后,这样的执政理念不断被强化,使蛮夷开化,文教兴盛。当回京为官的陈尧佐在上京赴试名单上看到来自潮州的今科士子名字时,不禁欣慰感叹“从此方舆载人物,海滨邹鲁是潮阳”。一系列风靡上下、影响持久的师韩行动在当地逐渐埋下崇文重教的基因,也在冥冥之中孕育了一个庞大群体,推动了数百年后的十六七世纪潮州民间宗法制度的振兴,逐渐形成“大宗小宗,竞建祠堂”的格局。
韩文公祠。林文强 摄
祠堂作为敬崇祖先的重要载体,最早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的宗庙。宗庙祭祀“以礼联宗家天下”,是贵族祭祀祖先神灵的神圣场所,具有明显的精英阶层色彩。甚至到了宋元时期的潮州,祠堂均为望族所有,乾隆时期《潮州府志》谈到宋元潮州“望族营造屋庐,必建家庙”。而长期“礼不下庶人”的束缚,制约了祠堂活动下移的脚步。直到明中期,原本只有官品之家才能建立家庙的限制被打破,等级森严的礼制规格,开始出现松动。
明代嘉靖十五年(1536年),明世宗颁布允许臣民得祀始祖的诏令,“许民间皆联宗立庙”。一时间,民间宗祠获得合法地位,修建高潮也由此掀起。此时的潮州,科甲文教达到了空前之盛,一群具有全国影响力的理学士人自觉投身乡族建设,掀起了一股宗族建设热潮。
华南师范大学讲师陈椰考据发现,相比于唐代,宋明文人士大夫有更强烈的社会责任感。明代的社会动荡,激发了士大夫阶层救国图存的抱负和理想,涌现了薛侃、周光镐等一批杰出士绅。他们在民间广泛传播程朱理学,并自觉遵照理学重振宗法,客观上促进了祠堂文化的盛行。
“宋明士大夫们从自己家族中率先躬行礼教,而祠堂是振宗法、行教化最重要的场所,为儒家礼教重建之所首重,故《朱子家礼》首卷就是‘祠堂’,规定了祠堂礼制。”陈椰认为,这种首重祠堂宗法、发轫于士大夫阶层的礼仪实践从南宋开始到明清的蔚然成风,经历了漫长沉淀,如今在潮州乡村的祠堂祭祀和家族生活中,或多或少还能体会到先儒的精神气息。
理学的暗流
“起鼓,放炮,开中门——”农历十一月十五,湘桥区仙田村丁氏族人的年度祠祭仪式如期进行。除了近在本地的丁氏宗亲、国内外的丁氏族人,还有澄海、潮阳等地的外姓人士也专程前来观摩这场盛大而古老的祠堂祭礼。长达两个半小时的时间里,主祭唱礼,礼生引导,族老、族贵、宗子行礼,鼓乐喧天,鞭炮齐鸣,从盥洗、跪拜、叩首,到颂祭文、行三献礼、奠酒祭茅砂……庄严的规制一丝不苟地进行,对遥远先祖的敬念通过一套严格的仪式表达得虔心诚意,淋漓尽致。
族老诵读祭文。
宗亲们参加庄严的祠祭仪式。
“奠酒时将酒倾于茅砂上,这在《周礼》中有相关记载,如今国内几乎没有一处地方还保留这一仪式。”年过七旬的清华大学教授、中国古代礼乐文化研究专家彭林在现场看到这一幕时,像寻得宝藏一般激动得直拍大腿,“这太难得了,太珍贵了”!彭林曾经在福建一带调研过现今保留的宗族祭礼,他发现,同样保留三献礼的框架,但丁氏祠祭流程更为详细,从中能看到一些《周礼》的影子,整体大致接近宋代祭礼程序。
丁氏祠祭保留奠酒祭茅砂这一古老仪式。
时代变迁,古老繁复的祭礼仍能顽强存在于潮州乡村,这不仅是源于“省尾国角”的“孤岛式”地理环境,更是17世纪末潮州乡村社会一股暗流的推动。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陈春声认为,“我们现在还能感受到的韩江流域传统地域文化的某些特质和样貌,就是在17世纪后期开始形成的。”
明代,潮州士大夫发扬理学的同时积极参与乡村社会治理,他们倡建祠堂、合宗族、明祭礼、修族谱、行乡约、编礼书,努力在国律和地情中找到平衡,推动乡规民约的订立,客观上推动了“宗法伦理庶民化”进程。
官塘秋溪陈氏大宗祠递进式抬高建筑独具特色。
“嘉靖以后,宗族意识形态向地方社会扩张和渗透,宗族礼仪在地方社会得到推广。”陈春声认为,17世纪末韩江流域的宗族组织在乡村社会普遍建立,成为乡村中最重要的社会组织形式,是这一时期地方社会的诸多变化中最引人注目的现象之一。其背后有“粮户归宗”制度改革的原因,而这项改革也促使了小姓易姓加入大姓宗族,进而扩大宗族势力形成如今的“一村一姓”“举族而居”的现象。同时,祠堂、尝产和族谱等也相应地普遍出现。
不管民间建祠得以广泛铺开的背后是礼制改革还是理学的推波助澜,祠堂这一崇宗念祖的载体始终触动着潮汕族群追远报本的发心。“源远流長清泉衍派由潮海而推溯本支於歧國 根深葉茂簪纓疊出自闽粤而分籍熾昌於秋溪”“官紀太常五馬清風餘鳳水 績崇名官千秋禋祀薦仙田”……在潮州大多数祠堂的楹联上,镌刻着家族的来路、祖上的荣光。可以说,一座祠堂便是一部立体的家族史。
然而,陈春声在研究华南一带宗族发展时,却用“祖先来源故事的创造”为题进行阐述。他表示,一些宗族在溯终追源时,最后总是要为自己的祖先找到一个与中原有关系的根源。“从某种意义上讲,整个中国乡村可被视为一个‘虚拟的’移民社会。只要有机会与乡村老人交谈便可发现,中国普通老百姓关于其先祖来自另一个他们实际上并不熟悉、但在历史上“教化”程度可能更高的地方的观念,是如何地普遍和根深蒂固的。”
枫溪长美邱氏家庙雕梁画栋,门楼大型浮雕十分气派。
祠堂楹联重述宗功,勉励后贤。
祖上源流来自何处,或许难以准确考证。不过,宗族成为潮州乡村社会的基本组织单位,对于社会秩序维稳产生了深远而稳固的影响,甚至得到官府的支持,推动了乡规民约的有力实行。经过长时间的实施,其铺开范围之广、影响程度之深远可以想见。如今的潮州乡村,家族家训仍被庄严装裱在祠堂主厅一侧,作奸犯科的族人轻则受到训诫,严重者甚至以除名处罚。
陈氏大宗祠门后刻着“清泉流派”的石构件由清乾隆年间锻造,保留至今。
颜值与内涵兼修
一座祠堂最容易被人们直观感受到的,是外观的装饰。富丽、显赫,往往是一个外地人对于潮汕祠堂的初印象,也是一个家族想要向世人展示的形象,是一份家族荣耀。
“潮汕祠堂最突出的特点,莫过于装饰的豪华。”潮汕历史文化研究者、韩山师范学院潮学研究所原所长黄挺认为,清初以前建造的祠堂尚质朴,乾嘉以后,则“大宗小宗,竟建祠堂,争夸壮丽,不谱费费”(嘉庆《澄海县志》),形成了一种奢华的风气。“这里面有十分复杂的文化心理在起作用,但最重要的条件都在于当时本地经济的发达。”
清代中期以后,潮州商业日见发达,民间多拥有巨资的富商大贾。为夸耀乡里,富商们在建宅时不惜赀费,唯求豪华。其装饰类型之多,有金漆木雕、石雕、灰塑、嵌瓷和彩画等;装饰部位之广,大凡石木部件、门窗户扇、墙头屋脊、外墙檐下……恨不得将空白全部填满,不浪费任何一处可以雕饰的地方。“乌翚翠飞”“雕梁画栋”“争夸壮丽”的奢靡之风,也催生了一批能工巧匠和旷世精品,将潮州民间工艺美术发展推向空前绝后的高潮。
从熙公祠通雕石雕花篮工艺精湛,最为特色。
位于潮安区彩塘镇号称“潮汕第一祠”的从熙公祠,立体镂空的通雕手法仿佛鬼斧神工,将一块顽石、木头雕刻得柔软细腻,栩栩如生,以致“一条牛绳激(气)死三个师父”的坊间佳话至今广泛流传;古城区铁巷己略黄公祠营建时聘请两名木雕工匠“斗艺”,中间用挡板隔开各负责一边的木雕,铆足了劲使梁下木雕“活”起来……等级严格的营造法式,在璀璨夺目的金钱面前变得那样苍白,就连“逾制越轨”一类言语,用来指责这些装饰得如此豪华的祠堂,也显得无力。豪奢之族不计成本,但不管雄厚资金如何堆砌出花哨装饰,在潮州人看来这都只是表面功夫。在“家贫”也要“子读书”的潮人社会,如何提升一座祠堂的涵养和文气,是一个家族要勠力建设的事业,尤其体现在祠堂这一具有教化功能的公共场所中。
祠堂内挂满记述祖先功德的牌匾。
明清时期,修齐治平的儒家文化已经深深烙印在潮州人心里,“耕读传家”“求名入仕”始终是潮人的终极追求。他们将祖上辅政安邦、清廉为官、救济黎民、造福乡里等事迹或用联匾大书特书,甚至记述于祠堂门前高耸的旗杆。如此大张旗鼓地追溯祖德宗功,既展示显赫门第,更为后人树立榜样,实现教化。丁宦大宗祠拜亭两侧柱联“礼乐当推先世业 衣冠更望后人贤”便是这种价值观的现实写照。
时过境迁,如今的祠堂祭祀活动不如农耕时代频繁,氏族里的外迁族人也不在少数,但不管是身在异乡还是留守原乡,只要祠堂需要修缮,人们都会合力促成这件美事。在饶平县新圩镇田中村,众力出资将年久失修的许氏宗祠全面翻新,祠堂修缮后重新开放,大家齐聚一堂,联叙乡谊。东山镇长教村,修缮一新的余氏祠堂成为乡村一景。新丰镇下葵村也筹款300多万元在原址重建宗祠,还按照原祠堂样式复原了“二十四孝图”浮雕,为祠堂增美添景。
去年底,仙田丁氏一年一度的祠祭典礼增加了隆重的楹联揭牌仪式,族人聘请中国书法家协会书法家挥毫,将典籍中的旧谱联句梳理镌刻,九副对联重述宗功、勉励后贤,迎来四乡六里同庆贺;冬日正好,枫溪长美邱氏五房祠加紧修缮翻新,虽不及大宗祠般财大气粗、大刀阔斧,但也细心修补,为春节外地族人回家有个祭祖的所在……对于一座祠堂,奢华或朴素,丰俭由人。唯一的共同点是,通过祠堂里或繁杂或简约的仪式,维持先人与今人之间那根线,牵动着、撩拨着,天南海北的游子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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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他乡,有座家庙叫“韩江”
1月,马来西亚槟城。林玉裳走进书房,顿觉一阵凉意迎上,这与几日前在原乡潮州演讲时的寒冷天气大不一样。
即便已是马来西亚槟城的一名“侨三代”,不在潮州出生的林玉裳却与这片土地有着紧密的联系——她是潮州市湘桥区文化顾问、潮州市湘桥区海外联谊会第二届理事会顾问,也是第一届广东省友谊奖得主中唯一潮籍人士。这次回潮州,她应邀参加潮州古城研究专家库特邀顾问受聘仪式,再一次与故乡发展的脉搏同频共振。
林玉裳。
异国的成长经历没有掩盖林玉裳骨子里的潮人底色。平日里,她爱讲潮州俗语,听潮州音乐,吃潮州美食,闲时还会做红桃粿,讲起古城街巷名字更是如数家珍,俨然一个地地道道的老潮州人。她身上携带的潮文化的影子,离不开远在他乡那座当地潮州人的祠堂——韩江家庙从小对她的文化浸润。而她本人也在多年后的今天,实现了与这座祠堂的双向奔赴。
“家庙就像韩江水,滋养着他乡的潮州人”
近代,潮州人乘红头船漂洋过海,下南洋讨生活,林玉裳的祖父随着这股浪潮来到了马来西亚槟城。穷苦的年代,陌生的异域,抱团取暖的总是同乡人。1855年,潮州先民在槟城成立潮州公司,后又修建韩江家庙,帮助以后来到这里潮州人立住脚跟。对于来到槟城的潮州人来说,韩江家庙是他乡第一个可以落脚的“家”。“那时的潮州人只需拿一块钱给潮州公司,他们就会帮你在这落脚、为你介绍工作。”林玉裳回忆道。
红船扬帆,融进潮人骨子里的潮州文化,也随“番客”们一同出海。林玉裳父亲是韩江家庙潮剧团的义务团长,小时候每周日,家里人吃完饭便会去家庙里唱潮剧。“我在我妈妈的肚子里面就去到那里了,我5岁就学会弹扬琴、吹笛子。”
林玉裳父亲在韩江家庙演出,担任司鼓(左一)。
韩江家庙里,有着浓浓的潮州气息。一句“家己人”、一曲潮州戏、一盏工夫茶,飘忽于心头的隐约的乡情,如韩江之水柔柔地、绵绵地漫上心头。林玉裳说,韩江家庙像是滔滔不绝的韩江水,滋养着远在海外的潮州人。
这种滋养既是精神层面的,也是物质层面的。“韩江家庙最大的成就莫过于创办了韩江学校。韩江学校从小学办到大学,造福了许多潮人学子,和许多非潮籍的华人学生。”
韩江家庙。
林玉裳也是在韩江家庙的滋养下长大成人的。高中的时候,林玉裳家空间狭小,也没有空调,到了晚上,她就跑到韩江家庙去读书。“长辈都很热情,会开空调让我在那里读书。”高中毕业后,林玉裳获得由韩江家庙颁发的助学金,实现了大学梦。“到现在,家庙里的老人家都还跟我很熟,还常常叫我‘孥仔’(小孩)。”她笑说,脸上洋溢着幸福。
那时,马来西亚常年吹东北季风,坐船回潮州得碰上海面吹西南季风,一年到头只有一两次而已,许多在此谋生的潮人去世后与故乡彻底断了联系,担心无人祭拜,韩江家庙便有了祭祖的功能。
“马来西亚槟城潮州人的精神坐标立起来了”
潮人总是这样,在外扎根与生长,却不忘反哺与回望。在林玉裳看来,韩江家庙是连接海内外潮人的重要桥梁。1933年,在韩江家庙、槟榔屿潮州会馆创办马来西亚潮州公会联合会,将马来西亚51个潮州会馆联系起来。当年,中国国内自然灾害频发,在林连登先生的主导下,在槟潮人纷纷捐资赈灾,抗战时期,在槟潮人在华社带头下组织抗日救亡运动,各界为支援中国抗战慷慨解囊。
大学毕业后从事机械工程工作,后成为马来西亚槟城古迹信托会主席,林玉裳仍常常回到韩江家庙。她形容,这是一种特别的情怀,也是推动她后来投身韩江家庙修复工作的重要原因。
2002年,林玉裳参与协助槟城州乔治市申遗的工作,在调研过程中,她发现韩江家庙正在启动修缮。担心缺乏专业素养的工匠把韩江家庙“修坏”了,林玉裳的心自此一直挂在这件事上。年久失修的韩江家庙如何维持旧日风貌,保留潮式祠堂韵味?自己能做什么让家庙重振荣光?这让她当晚辗转反侧,彻夜未眠,她自嘲“自己太爱管闲事”。
林玉裳研究韩江家庙修缮。
林玉裳跟时任韩江家庙主席在商讨修缮方案。
“身为潮州人,我们不保护自己的文化,谁来替我们保护?”林玉裳做出一个决定,她找到韩江家庙负责人,向他们阐释保护韩江家庙原貌的重要性。“当时,韩江家庙的管理成员许多是老年人,我们之间或许存在观念上的差异,为了说服老人家们改变修缮方式,我尝试了各种招。”在她的努力下,韩江家庙负责人改变了修缮思路。2003年,由林玉裳负责的韩江家庙修复活动正式开启。
在家庙建筑本身的修缮方面,林玉裳不是科班出身,更非建筑专家。她多次回到潮州调研传统祠堂建筑,购买相关书籍自学,请教老一辈,她主张在保持建筑构建原貌的基础上进行修复。“我们一定从每个细节把关,从屋顶到地面。我们这房子是从上往下修复的,坏的部分要怎么用同样的材料替换,没坏的构件怎么保护,材料从哪里来?这些都要经过细致考究。”
修缮后韩江家庙里琳琅满目的潮州通雕。
韩江家庙中殿屋顶上的嵌瓷。
令林玉裳感动的是,筹措修缮资金的过程中,她曾到过一间中药店。店里很昏暗,老板穿着很朴素,衣服看起来不到20马币,但一听说要修复家庙,他毫不犹豫捐了2.5万马币。这种倾囊相助的真心,也激励着她。
为了说服韩江家庙的管理员做出正确的修复,林玉裳提出要根据国际标准来修复,冲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文化遗产保护奖,届时韩江家庙将成为第一个获得该奖的潮州祠堂。但林玉裳的朋友告诉她,任何一个建筑系大学老师或建筑师都能做正确的修复,但修复后要如何恢复它的功能、传承它的文化,同样应该注重。如何做到两者兼具,是林玉裳常思考的问题,幸运的是她在祖父辈身上寻到了答案。
儿时,在祖父的影响下,林玉裳掌握多种潮州传统乐器,对潮州文化有多方面的了解。林玉裳在家庙内成立潮乐组,打破了以往“潮州会馆会员方可参加”的身份限制,面向所有潮州音乐爱好者开放。后来,她又开创了“潮艺馆”,通过文化演出等形式传播潮文化,广受各界好评。“很感谢我的阿公,他给了我很多财产,那就是潮州文化。”
修缮后的韩江家庙再次回响潮剧的音韵。
家庙里英歌舞表演吸引人们观看。
如今,韩江家庙上空,潮韵依旧徜徉。2024年甲辰年槟城庙会,英歌舞表演在家庙门前拉开帷幕,队员们手持鼓槌,跟随铿锵有力的节奏舞动,赢得阵阵喝彩。林玉裳认为,韩江家庙修复完成后,马来西亚槟城潮州人的精神地标立起来了。“让不知道自己籍贯的年轻人知道自己的籍贯,然后自豪地说:哇!我是个潮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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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刘梓薇(除署名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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