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著名文学评论家、作家、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张柠携长篇小说《玄鸟传》做客湾区书屋，以“世俗世界的精神之旅”为主题，与陈达舜、朱山坡、王威廉、蒲荔子、陈崇正、安然、唐诗人、陈润庭等作家、诗人、评论家齐聚一堂，围绕一代人的精神成长史和社会史展开对谈。

本场活动由广州市大湾区文化交流促进中心、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主办，诗人欧亚主持。

广州的精神生活未被充分书写

“《玄鸟传》的主人公孙鲁西就像一根避雷针，我将广州八九十年代的各种信息与精神集中在他身上，让他闪光。”张柠分享了《玄鸟传》的创作动机，他认为，改革开放初期，广州是中国极具代表性的城市，最早接受并开始全球化。这一代人所经历的社会变化和物质生活，有很多作品去表达，但是他们所经历的精神生活的变革，却鲜有人提及。《玄鸟传》便是张柠弥补这个缺憾的一次尝试。

实际上，广州作为一座两千多年的古城，自有其绵长的精神脉络，尤其对外来文化的接受自有一套模式，是接纳、消化、创生的过程。孙鲁西便身处这样一个绵长的精神脉络中，他也像前辈们那样勇于探寻自己的精神生活。《玄鸟录》可谓孙鲁西的精神生活演变史，也是他追求精神生活的直接写照。

作为研究城市文学的学者，广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唐诗人对张柠笔下所描写的孙鲁西的精神生活很有感触。“我们看到关于广州的作品，可能都是写日常、世俗的更多，烟火气比较重，关于精神生活的探讨比较少。”

唐诗人表示，《玄鸟传》让他打开了一个观察广州的全新维度，也对广州的城市文化有了更深的理解。同时，唐诗人还认为《玄鸟传》是一个特别时髦的作品，“例如孙鲁西经常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和当下年轻人里流行的city walk就很类似”。

写出一个新的知识分子形象

在欧亚看来，《玄鸟录》的一个鲜明的特点，就是塑造了孙鲁西这样一个独特的知识分子形象。“孙鲁西可以说丰富了中国当代文学中的知识分子人物形象。”

“中国当代文学中，知识分子形象确实比较少。”在广州市作协副主席王威廉看来，此前作家们所写的知识分子，大多都是大学中的教授形象。唐诗人认为，《玄鸟传》确实提供了一个想象方向，知识分子不一定要在高校，“我们经常看到身边的人也有很强烈的精神追求，他对各种问题有独到的见解，就像孙鲁西那样的新的知识分子形象”。

具体到《玄鸟传》的文本中，张柠表示，他通过描写孙鲁西的两次蝶变，摆脱了高等院校与世俗生活的束缚，孙鲁西可能不仅是一位“知识分子”，更是一个“完整的人”。

在王威廉看来，孙鲁西这个知识分子，有点类似俄罗斯文学中的“零余者”：他跟周围格格不入，但却有着很丰沛的精神生活。在现实世界之上，他有一个更加宏大和完整的精神世界。他认为，《玄鸟传》是中国当代文学比较少见的哲理小说，“张柠把对各种思想的理解都放到小说里，其实是为了展现人类几千年来是如何建设我们的精神家园”。

诗人陈达舜认为，《玄鸟传》接近于哲学小说，书中的孙鲁西一直在追寻自己存在于世界的意义。“张柠是怀着一种慈悲之心在写作，尽管身边的人未必理解孙鲁西，但也没有对他的追寻产生过鄙夷，这其实是作者的慈悲。”

长篇小说与“芯片结构”

在交流过程中，现场嘉宾还特别提到《玄鸟传》这部小说篇幅虽然不长，却容纳了巨大的精神容量。张柠表示这得益于一种近乎“芯片式”的复线结构。他认为，如今人们对太长的东西没有太多的耐心，由此他也在思考，是不是能够写得更短一些，但是长篇小说作为一个显示人类思维长度和深度的文体，不能单纯为了缩短长度而削弱它的精神含量。

于是张柠想到了高性能的芯片，“就像智能手机越来越轻薄，但它的功能越来越强大，因为里面的芯片虽然小但性能很强，随便一个手机都安装有100个软件，每个应用软件点进去就是一个世界，年轻人已经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我们还要去写100多万字的长篇吗？”

在《玄鸟传》中特别放进孙鲁西写的《玄鸟录》，创造出一种复线结构，就是张柠向芯片学习的体现。蒲荔子认为，《玄鸟传》里这种复线堆叠式的结构，成功让整个文本的精神容量变大了，并且降低了阅读难度。

好小说应该具有强大的思想张力

小说以《玄鸟传》命名，“玄鸟”一词见于《诗经》《山海经》，是古代传说中的神鸟，它代表了本书主人公孙鲁西孜孜以求的精神自由，也是孙鲁西贯穿一生的心性写照。

广州市作协副主席陈崇正提出，孙鲁西身上有一种向后撤的力量，他以陶渊明的《五柳先生传》和《归去来兮辞》来类比，认为大家都在拼命往前追寻的时候，孙鲁西却像陶渊明那样往后退，为精神生活留出一片自由的空间。“孙鲁西写的《玄鸟录》一共有八篇，这八篇就好像8节电池，为这个人物提供了很强的后撤力，也让这部小说产生了很大的思想张力，好的小说应该具有这样的思想张力。”

青年作家陈润庭表示，孙鲁西让他联想起老子《道德经》里的一句话，叫“朴虽小，天下莫能臣”。“孙鲁西就像现实中不起眼的朴木，虽然看起来小、看起来失败，其实蕴含着很强大的思想能量。”

“虽然主角是孙鲁西，但读者可以认可孙鲁西，也可以认可其他角色。像我就很认可苗曼的生活方式，她作为一个女性，在书里光芒四射。”蒲荔子认为，张柠为《玄鸟传》的每个人物，都赋予了同等的尊重和理解。“我们能不能找到被自己认可的自我？我觉得这是读这本小说非常重要的收获。”

《玄鸟传》首发于《花城》杂志，小说的责编、诗人安然也来到了活动现场。她朗诵了孙鲁西《玄鸟录》的一个片段，并表示张柠将中外的思想和哲学融入小说叙事，但是读起来却没有让人感到晦涩难懂，其实难度是极大的，而且这种处理方式对于传播中国古典文化也有很大的启示。

采写：南方+记者 戴雪晴 通讯员 朱英豪

图片：主办方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