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黄埔,扶胥港。
作为千年前中外船舶进出广州的首泊站,扶胥港正在历经一场蝶变。近期,广州正式编制完成“扶胥古运河两岸提升规划”,计划重现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繁华盛景。
历史向前,城市生长。于是,作为城市发轫点的港口码头,便“位移”至城里,为城市所环绕。
港“进”了城,港就要进化:
伦敦金丝雀码头,在100年前曾是世界上最繁忙的港口之一,随着制造业大转移,码头关闭,但进化仍在持续,从金融中心到功能“混搭”的生活方式目的地,世界领先的科技企业正往这里逐水而聚。
汉堡港口新城,建于一个半废弃的旧港口之上,这里曾是汉堡的主力港,更是欧洲通往美洲乃至世界的门户之一,“珍珠项链计划”改造后,内城、仓库城和新城完美融合成一个崭新的汉堡市中心。
旧港新生,码头重塑,是沿海沿江城市的必经之路。
调研组观察到,港口既是通贯陆海的“交换器”,也是工业时代的“发动机”。但随着传统制造业大规模转移,港口航运量骤降,依港而建的工厂关闭、码头凋零、街区衰落。老城市新活力,总需作答港区更新这道题,而码头总是值得再投资。
广州是一座典型的江海城市,港口码头星罗棋布。随着城市空间扩张,码头枢纽功能弱化,老码头成为城市中心的一个个小“伤疤”,倒逼着港口系统的重构与定义。
旧港变新港,码头再重仓,背后是广州的一个新课题:老城新生,如何以水定城?
广州是一座典型的江海城市,港口码头星罗棋布。资料图片
依港而兴:
贸易海滩连接全球资源
大航海时代是一场流动的财富盛宴。
英国作家丹尼尔·笛福把伦敦的泰晤士河看成是“银色的洪流”,流水般的钱币穿过伦敦的心脏,它的潮汐所及,从诺尔到伦敦再到郊区。
泰晤士河的船坞、码头和工厂一度是驱动英国经济运转的大型“机器”。数百年过去了,无论是航运还是港口,都经历了巨大变迁。从传统人潮涌动、劳动力密集逐渐走向自动化、智能化、城市化。
世界主要的沿海发达城市一般都是依托港口带来的全球联系优势,吸引超级投资、跨国企业、国际资金。
伦敦港由泰晤士河沿岸70多个独立码头组成,虽早已跌出全球集装箱大港TOP50,但伦敦仍是全球海洋城市的领头羊,这背后是港口贸易方式的转变,泰晤士河畔的货物码头更新蝶变为金融服务贸易中心,港口的功能早已延伸为枢纽节点。
英国伦敦泰晤士河。新华社记者 李颖 摄
巴塞罗那港位于地中海的战略要地,是从苏伊士运河抵达欧洲的最佳货物集散门户,巴塞罗那旧港的航海博物馆和莱埃塔那大街端头的广场,就是曾经的皇家造船厂和商品交易所,如今100多条定期航线将巴塞罗那港与全球850个港口连接。
海洋城市通过港口和海运连接全球,实现了商品和服务的交换,为全球提供了丰富的资源和市场机会。据联合国贸易发展促进会统计,按重量计算,海运贸易量占全球贸易总量的90%,按商品价值计算则占贸易额的70%以上。
巴塞罗那港口。钟晓宇 摄
大多数港口城市最初本就是一片贸易海滩,贸易海滩的繁荣,让港口衍生为城市。而港口城市社会则充当着全球化进入大陆内部的跳板。
一千年前的黄埔古港,“夷舟蚁泊”,蔚为壮观,在世界经济全球化舞台上演绎着重要的角色。
1784年,黄埔古港迎来了从美国开来的“中国皇后号”,这也是从美国开来的第一艘商船,带来了西洋参、棉花,装回了茶叶、丝织品、瓷器。美国报纸称这次航行是“美国商业史上的一个里程碑”。船还没到港,早早就有人等在码头,来抢购这批大家盼望已久的中国货。
彼时的黄埔村依港而兴,很快从一个几百人的村子发展成一个几千人的港口重镇。鸦片战争后,清朝对外实行五口通商,黄埔港逐渐不复昔日繁盛,码头所在的江面也由于逐年泥沙堆积,渐渐失去了航运功能。
浮沉之中,与时俱进。从闻名世界的贸易港,到城市中心的千年古村,港口的功能发生了深刻变化,码头迎来迭代的新机。
港区新生:
腾挪空间驱动城市转型
港口嵌入城市,码头功能退化,借港造城,是城市更新的一个新策略。世界上几个知名港口城市,无一不是利用港口来推动城市更新的,继而带动城市能级的整体跃升。
泰晤士河畔的金丝雀码头,曾是全球最繁忙的码头之一,上世纪60年代随海运衰落而沉寂。然而,一场重生计划让其焕发新颜。
伦敦金丝雀码头。资料图片
规划者巧妙将中高层办公建筑布局于水边,停车区域置于原货物仓库所在地。更新后的金丝雀码头极具现代感,鳞次栉比的写字楼排列开来,总部大楼高耸入云,为伦敦再造了一个全球闻名的新金融中心。近十年来,金丝雀码头再次升级,融合工作、生活与娱乐,成为人们的生活方式目的地,便捷的交通与繁荣的商业吸引人口回流。
鹿特丹的城市转型始于港区更新。作为“大港”的鹿特丹,在1961年成为世界第一大港并建立了临海沿河工业带,为整个欧洲甚至世界生产工业品;但作为“城市”的鹿特丹,由于港口职能的西迁,曾经繁华的滨水工业区被废弃、逐渐衰败。
如今,这里不仅保留了港口特色,更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数十家餐厅、酒吧依港而建,滨水空间变身城市水岸露台,成为市民休闲好去处。同时,港区积极引入3D打印、机器人制造等高端制造业,打造出一个多元、现代、充满活力的港口城市区。
迷恋商贸的港口城市纽约,其城市转型也离不开港口的更新。纽约市河岸的众多码头,在失去了原有的港口运输功能后,如何通过港口更新为城市带来再次繁荣,成为纽约面临的重大挑战之一。
在纽约众多港口中,曼哈顿最古老的商业街区所在地——南街海港,是“纽约兴起的起点”。 正是通过对历史街区的活化,强化了城市吸引力并聚集了人气,成功实现了从城市商务中心向城市活力中心的转变。
美国纽约曼哈顿天际线。新华社记者 李睿 摄
从曼哈顿到皇后区的第一站,既是纽约典型的港口区,又是门户区。纽约用生态作为引力,涌现的高档住宅楼、更新的滨水公园,为人们提供了一个全新的公共门户和公园社区,吸引并聚集了在曼哈顿工作、旅游的人群,成为城市人口扩张的承载区。
城市发展进入存量时代,处于城市中心的旧港口的空间作用愈发凸显,如何利用这些闲置的市区宝地以及废弃工业遗迹,加强港口与城市的融合发展,探索创新旧港历史文脉中的价值,是旧港重获新生的要点。
以水定城:
多元港口塑造城市气质
城市的颜值与城市的远见,从投资码头开始。
旧港的空间再塑绝非一场单纯的场地更新。当我们提及海洋城市,通常的印象是港口和工业,但海洋城市的功能和重要性远超这些。港口城市以水为媒介,成为文明交往的承载者,重新塑造了城市的气质。
汉堡港口新城,是一座建在水上的城市。抓住集装箱时代机遇的汉堡港,重返贸易巅峰,曾经地位超然的仓库城,便成为了一座宏伟的“玩具城堡”,其所在的易北河北岸靠近城市中心,随着港口功能凋零,城市将投资目光从港口转向水域。
水是城市的韵律。1987年,汉堡以“让汉堡回到易北河”为主题,提出了“珍珠项链”计划,以“化整为零”的开发模式推动易北河北岸滨水岸线的城市更新。
港口新城有超过10公里的滨水岸线,依水而建的公共开放空间达28.5万平方米,约占新城24%的面积,广阔水面将“面朝大海”的城市风情展现得淋漓尽致,受到了投资者的青睐。在港口新城1.57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开发项目的总数多达140多个,社会投资总额高达100亿欧元,是政府投资总额的3倍。
汉堡港口新城。资料图片
小城镇布里斯托尔,是英国M4科创走廊的心脏,有近4万个创新岗位,聚集近450家初创公司。15世纪起,凭借通过埃文河高效进入大西洋的航运优势,布里斯托尔港一度成为当时英国的第二大港口。
当港口的航运优势退去,布里斯托尔港区也没“闲着”,从单一的工业制造区转向功能多元的高端制造聚集区:如空客、劳斯莱斯、BAE系统(武器制造)均在此设有厂区;围绕制造业上游的芯片设计需求,高通、飞兆半导体、意法半导体等企业在此形成集群。
布里斯托尔的城市中心复兴,是由产业驱动的一场更新发展,而不是“壳”的新旧因素。
旧港码头转型,将岸线与腹地功能耦合,便塑造了城市的海洋气质。在广州过去的城市发展过程中,却有一种异常现象:城市陆地空间不断侵蚀水域海域,导致海洋功能逐渐外迁,这使得城市化地区逐渐转变为与海洋功能无关的区域,海洋城市变成了仅供观赏的海景城市。
广东省城乡规划设计研究院总工程师马向明认为,城市的生命力源于其混合多样性,我们需要将海洋功能融入城市,使城市居民能够感受到海洋的脉动,城市的功能是通过人实现的,只有当人们具备了海洋意识,这座城市才能真正蝶变为海洋城市。
人类文明的起源与发展从来离不开水,带有工业气息的港口已经成为历史,一座面向未来的,在产业功能上与现代化大港共振的“城市的港口”,仍在续写大港大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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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位对标⑪:伦敦金丝雀码头VS广州白鹅潭|再造新广州 跨国调研行
策划:林焕辉 龚晶 陈思勤
统筹:陈思勤
撰文:刘珊
设计:招凤仪
调研组:林焕辉 陈思勤 柳时强 周甫琦 刘珊 钟晓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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