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党缠斗不休、暴力现象频发：被政治极化“撕裂”的美国

随着11月5日美国大选投票日临近，美国总统选举选情持续焦灼，两党竞争日益白热化，两位候选人不负所望贡献了不少“名场面”——

将垃圾车开进竞选集会现场、动辄用“骗子”“疯狂”“法西斯”等言语形容对手、政治暴力现象频发、民众担忧大选后“国会山”事件再现……

专家解读，一系列乱象背后，是美国政治极化的集中表现，美国两党将党派利益凌驾于国家和人民利益之上，彼此的缠斗愈演愈烈，不仅让美国民众对政府和政党的信任感持续下滑，更进一步加深了美国社会的“裂痕”。

9月10日，哈里斯（右）和特朗普在费城参加电视辩论。新华社发

一场由“垃圾”引发的口水战

当地时间10月31日，美国总统候选人特朗普飞抵中西部战场州威斯康星州后，便身穿着一件环卫工人的橙色背心，一头扎进了一辆印有他名字和“让美国再次伟大”标识的垃圾车里。

坐在副驾驶位上，特朗普向在场的记者调侃道：“这辆垃圾车怎么样？”

随后，特朗普乘坐这辆垃圾车前往威斯康星州的竞选集会，并在集会中一直穿着这件橙色背心。“我必须首先声明，2.5亿美国人不是垃圾。”他在集会上表示，自己的支持者 “比歪曲事实的乔·拜登和撒谎的卡马拉·哈里斯素质高得多”。

特朗普。新华社资料图片

特朗普的此番操作显然是为了回应美国总统拜登周二的言论。

原来，10月27日，特朗普在纽约麦迪逊广场花园举行了大型竞选集会，众多名流出席。喜剧演员辛奇克利夫在演讲时形容波多黎各为“漂浮的垃圾岛”，这一言论在美国特别是波多黎各引发了巨大不满。

两天后，在一场线上活动中，拜登提到，他在特拉华州见到的波多黎各人都很善良、体面，值得尊敬。拜登表示，他所看到的唯一垃圾就是特朗普和特朗普的支持者，并批评特朗普对拉丁裔的妖魔化行为是不合情理且不美国的做法。

拜登这番言论为民主党带来麻烦。白宫发言人安德鲁·贝茨表示，拜登所说的“垃圾”指的是纽约集会上的“仇恨言论”，而不是前总统特朗普的支持者。民主党候选人哈里斯则迅速撇清了与拜登这番言论间的关系：“我非常不认同按照人们投票给谁而对其进行批评的做法。”

哈里斯。新华社资料图片

值得关注的是，在本次美国大选中，特别是伴随大选日的逐渐临近，两大阵营间的相互攻击几乎一刻没有停止，他们不惜用“骗子”“罪犯”“法西斯”“希特勒”等极端词汇形容对手，双方言语也越来越粗鲁。

特朗普日前在宾夕法尼亚州拉特罗布市举行的集会上称，哈里斯比民主党一些左翼人士还要“激进和疯狂”。在佐治亚州亚特兰大市举行的一场集会上，哈里斯则攻击特朗普的年龄和体力，讽刺特朗普“无法进行思考”。

“两党候选人之所以都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词去攻击对方，是因为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两党的支持者情绪都很旺。”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孙成昊说，从2016年开始到现在，美国社会都没有走出对立的情绪。

对于候选人而言，这种情绪是可以被利用的。孙成昊表示，两党候选人在表明自己政策立场和倾向的同时，也希望利用这种情绪，通过证明对方有多差来衬托自己更好，进而获得更多选民的支持，“这样的竞选就背离了选举设计的初衷”。

赶不走的“国会山骚乱”忧虑潮

除了两位候选人的言语暴力外，民众更为担心政治暴力的出现。尤其是2020年美国大选后的“国会山骚乱”事件发生后，越是临近美国大选投票日，这种担忧情绪越是在美国社会中疯涨和蔓延。

2020年美国大选，特朗普竞选连任失败，认定选举存在“大规模舞弊”。他的大批支持者于2021年1月6日闯入国会，试图阻止国会认证选举结果。这场骚乱导致5人死亡、上百名警察受伤，1200余人因这起骚乱受到联邦刑事指控，特朗普所受多起刑事诉讼也与骚乱相关。至今仍有特朗普的支持者认定那次选举结果被“篡改”。

2021年1月6日，在美国首都华盛顿，美国总统特朗普的支持者举行示威游行。新华社资料图片

今年10月下旬，路透社的一则报道称，自“国会山骚乱”事件以来，美国各地发生了至少300起政治暴力事件，今年至少有51起事件。这些暴力事件中，不少是直接针对两位候选人的。

今年7月13日，特朗普在宾夕法尼亚州巴特勒市举行的竞选集会上遭遇未遂刺杀。特朗普右耳被子弹击伤，现场一名观众死亡，枪手被特勤局人员当场打死。9月24日，美国警方表示，哈里斯竞选团队在亚利桑那州的办公室遭到枪击受损。

美国智库卡内基国际和平研究院民主、冲突和治理项目高级研究员蕾切尔·克莱因菲尔德指出，在当前高度紧张的政治和舆论环境下，候选人被袭击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这张视频截图显示，7月13日，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在宾夕法尼亚州巴特勒市的竞选集会现场被护送离开。新华社发

而对于美国民众来说，他们担忧此次选举后将发生类似“国会山骚乱”的暴力事件。

据新华社报道，美国媒体10月28日发布的民调结果显示，41％的美国注册选民“极其或非常”担忧11月初总统选举后发生试图推翻选举结果的暴力事件，35％的选民“一定程度上”担心出现这类事件。此外，37％的选民担忧有人试图通过法律手段推翻选举结果；32％的选民“极其或非常”担忧地方或州选举官员试图阻止辖区选举结果最终得以确认。

另据中国日报报道，美国斯克里普斯新闻与民调机构益普索合作进行的一项民调显示，62%的美国人认为大选之后可能发生政治暴力事件。令人震惊的是，民调结果还显示，8%的受访者偏向于自己支持的候选人通过任何“必要”的手段赢得选举，甚至不乏暴力手段。

芝加哥大学政治学家罗伯特·佩普表示，该民调结果凸显了人们对于在美国政治中实施暴力的态度感到惶恐不安。“这些暴力抗议活动可能会以非常快的速度出现，而独狼式的袭击则可能几乎毫无预兆地发生。”

“这种暴力的民粹主义正在成为我们司空见惯的常态，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趋势。”佩普警告称，这种氛围十分危险。暴徒的行为会导致极为痛苦的后果，带来破坏和危险，再加上美国国内恐怖分子的独狼式袭击，情况已经十分糟糕了。

面对民众的担忧和可能发生的暴力事件，美国华盛顿州已进行紧急部署。当地时间11月1日，该州州长英斯利决定启动该州的国民警卫队，指示其做好准备，以防需要应对与选举有关的“内乱”。英斯利表示，基于有关2024年大选期间可能发生暴力或其他非法活动的信息和担忧，希望充分准备应对在华盛顿州内可能发生的民众骚乱。

同时，美国国土安全部警告称，在2024年选举周期内，对选举基础设施的威胁仍然很高。而且，华盛顿州西南部地区已经发生了与选举相关的骚乱事件。10月28日，华盛顿州温哥华的一个投票箱发生了爆炸，数百张选票受损或被毁，俄勒冈州波特兰的一个投票箱也发生了类似事件。

2024年10月25日，人们在美国缅因州刘易斯顿市手举蜡烛悼念枪击案遇难者。美国缅因州刘易斯顿市2023年10月25日晚发生的大规模枪击案造成18人死亡、13人受伤。新华社发

在孙成昊看来，选举暴力的出现，也是政治极化催生的产物。两个政党为了获得选票，对敌对党派进行妖魔化的渲染，这使得民众在情感上排斥所谓的外群体，导致两个党派的支持者之间误解进一步加深。

“一方面，排异情绪导致美国一些民众缺乏理性的思考，而倾向于通过暴力的手段来解决矛盾。另一方面，政治精英对暴力行动态度的暧昧和模糊，让这些暴力分子没有承担相应的责任，并未起到惩戒的作用，这些都导致了美国政治暴力现象的频发。”孙成昊说。

政治极化之下不断失掉的民心

“无论是两位候选人的极端言论还是政治暴力现象的频繁出现，都证明美国的政治极化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接受南方+记者采访时，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王义桅如是说。

王义桅表示，哈里斯和特朗普分别是建制派和反建制派的代表，两者都难以接受对方上台后产生的结果。因此，11月5日大选投票日产生的结果能否得到败方的承认、得到国会的认证，都是一个未知数。

10月28日，在美国密歇根州奥克兰县诺维，一名男子在投票站填写资料准备参加提前投票。新华社发

自今年8月起，孙成昊在美国访学，得以对美国大选进行近距离的观察。他告诉记者，他所访学的耶鲁大学坐落于康涅狄格州，是民主党的优势票仓。在他看到，耶鲁大学的精英们对总统选举的热情十分高涨，他们坚定支持民主党，对特朗普的一些表态经常加以嘲讽和讥笑。“当然，这并不代表全部的美国，只是美国社会撕裂的一个切面。”孙成昊说。

在孙成昊看来，美国内部撕裂和政治极化，将对整个美国社会产生巨大的负面影响。政治极化和暴力事件，会增强政党内部极端派的影响力，特别是对外群体的排斥也会伴随暴力事件进一步激化，带来更严重的后果，这也将压缩两党妥协的空间。比如，国会在推动医疗改革、基础设施、移民、枪支管控等方面通过一些联邦层面的法律，就会因两党的严重对立而受到掣肘。

此外，随着美国政治极化不断加深，遇事不决先吵架已成为两党的日常戏码。日前，百年不遇的飓风席卷美国。面对倾盆暴雨、房屋损毁等灾情，美国两党将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放在一边，围绕救援工作吵个不停。共和党指责民主党在救灾方面行动迟缓，而民主党则以特朗普恶意散布误导性信息展开回击。

这是10月12日在美国佛罗里达州格罗夫城拍摄的被飓风破坏的房屋（无人机照片）。新华社发

党争加剧背景下，党派利益凌驾于国家整体利益之上，也让美国民众对政府和政党日益失去信心，更对美国民主制度深感失望。根据路透社2023年底的民调显示，近2/3美国人认为两党政客因执迷党派斗争而无法正常履职。另据央视报道，根据一份美国《纽约时报》和锡耶纳学院联合进行的最新民意调查结果显示，超过四分之三（76%）的美国选民认为美国民主正受到威胁。21%的选民认为特朗普是民主受到威胁的原因，而有14%的人认为美国政府及其腐败问题是民主受到威胁的原因。

采写：南方+记者 赵晓娜 段江含

出镜：南方+记者 吴彬彬

视频脚本：赵晓娜 吴彬彬 彭奕菲

视频剪辑：周鑫宇

策划：李杰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