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军方公布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 （哈马斯） 领导人辛瓦尔生前在地下隧道行动的视频画面 图/视觉中国

要想像以前那样，迅速成立新的领导班子，整个组织原地满血复活，短期内恐怕是不可能了。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文 /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编辑 /  李屾淼 lishenmiao1989@126.com

当地时间2024年10月17日，以色列官方发布消息称，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政治局领导人叶海亚·辛瓦尔在10月16日以军的一次行动中被打死。

以军第828比斯拉马赫旅的部队在加沙地区塔尔苏丹附近与三名武装分子交战时，三人当场被巡逻队击毙。交战后以军并未意识到自己所击毙的武装分子中有辛瓦尔这样的重量级人物，次日返回现场检查尸体时才发现其中一具尸体与哈马斯领导人辛瓦尔酷似，于是切下部分手指送往以色列进行指纹和DNA检测，随后证实尸体系辛瓦尔本人。

以军公布辛瓦尔被击毙数日后，哈马斯组织也证实了辛瓦尔死亡的消息。

在伊斯梅尔·哈瓦尼被以色列暗杀前，辛瓦尔已成为哈马斯组织的军事领导人，实际指挥着哈马斯军队与以军作战。随着穆罕默德·迪夫和伊斯梅尔·哈尼亚等哈马斯领导人相继被杀，辛瓦尔的地位在哈马斯组织中甚至比上一任领导人哈瓦尼更为重要，他常年坚持与以色列战斗，在武装分子中享有极高声誉。

辛瓦尔被认为是2023年10月7日对以色列发动大规模攻击的策划者和组织者。辛瓦尔的死无疑是以色列自2023年10月7日因受袭而开战后的一次标志性胜利，因为他是2023年以来哈马斯组织高层中仅剩的一人，他的死亡也被以色列认为是一次针对性的复仇。

几十年来，以色列一直在暗杀哈马斯领导人——包括早期的叶海亚·阿亚什（1996年）、该组织创始人艾哈迈德·亚辛（2004年）及其继任者阿卜杜勒·阿齐兹·兰提西（也是在2004年）。自1987年成立以来的几十年里，可以说哈马斯已经习惯于最高领导人不断被杀死的状态，因此外界普遍认为这次成功的击杀并不能让哈马斯组织屈服。

然而辛瓦尔的死恐怕跟以前不太一样，首先这次行动并非一次有针对性的斩首行动，击毙辛瓦尔的部队也并非以军情报部门指挥的特种部队，此前也没有任何确凿的情报显示辛瓦尔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这种遭遇战就非常能说明问题。

根据一则未经完全证实的媒体报道，辛瓦尔可能是为了获得补给才走出地道。如果这个报道是真的，那么足以说明辛瓦尔本人实际上已经跟他的组织失去了联系，或者为了安全起见尽量不联系，否则以他的地位，显然并不需要自己到地面寻求补给。

事实上自开战以来，辛瓦尔就已经不再使用任何现代化通信工具与组织联系，因为这些工具非常容易被以色列监听，与下属进行工作沟通只能依靠信使来完成，这是长期以来哈马斯首脑躲避技术侦察的常用手段。一般而言，哈马斯的一名要人至少得有三名保镖护卫，这样才能在活动中保持360度无死角的防卫。辛瓦尔之所随从这么少，很可能是基于以军在这一年中斩首行动的教训。

2024年7月13日，以色列国防军猛烈空袭了加沙南部城市汗尤尼斯的一幢建筑，哈马斯武装力量卡桑旅的指挥官穆罕默德·迪亚卜·马斯里与其随员当时就躲在建筑物内，全部被当场炸死，现场包括马斯里本人在内的上百名卡桑旅成员及随队家属均被炸死。2024年8月3日，卡桑旅另一名领导人海瑟姆·巴里迪带着护卫在约旦河西岸被以军直升机发射导弹击毙，除巴里迪本人之外，随从的6名警卫也全部阵亡。同样在2024年8月，以色列军队在加沙地带发现一处地下坑道，通过技术手段确定其中有多名哈马斯重要成员及十多名警卫，以军随后炸毁了这条坑道。最终通过尸体确认，在这条坑道里死亡的十多名哈马斯人员包括财政负责人拉维希·穆什塔哈和哈马斯内部安全保卫的部门的萨迈赫·西拉吉（辛瓦尔就是该部门的创始人），以色列军方曾一度认为辛瓦尔也在那次炸毁隧道的行动中被炸死，因为该隧道中发现了其本人的生物样本，然而事实证明，他逃过了当时的攻击。

从上述案例可以看出，哈马斯组织成员如果聚集超过一定规模，很可能会被以色列情报机构识别和发现，并且很快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辛瓦尔能侥幸活到2024年10月，恐怕还是因为深居简出且减少了人员聚集，因而未被注意到。

根据以色列公布的情况来看，辛瓦尔的两名护卫行走在前，遭遇以军巡逻队后发生交火并很快被击毙，在护卫后方不远处的辛瓦尔则试图躲藏逃跑，却无法摆脱以军无人机的跟踪，最终被包围击毙。

从技术角度来看，这是两名警卫所能选的最佳解决方案，即与被保护对象保持距离前出，发现危险后尽量战斗拖住对方，给被保护对象争取逃跑的时间。无论是挡在前面的两名护卫还是隐蔽在后的辛瓦尔，由于人数少，不会触发以军和情报部门的空中侦察关注。

但这种选择无疑会导致警卫力量薄弱，两名警卫和以军爆发遭遇战后迅速被击毙，如果还有一组警卫与前出二人配合，都能多坚持一会，或者分多个方向逃跑来混淆视听，给辛瓦尔制造逃生机会。身经百战的辛瓦尔显然不会不知道，加上自己一共三人的小队一旦遇敌凶多吉少，但以军的情报侦察网络迫使辛瓦尔以这种危险的方式在加沙地面活动。

从这场遭遇战可以看出，加沙地带的哈马斯组织现在协同集结都非常困难，因此只能以非常小的兵力规模对以色列进行零星袭扰，有组织的抵抗和反击已经很难开展。更糟糕的是，以色列仍在持续扫荡这些零星出现的哈马斯武装人员，这次遭遇战在以军看来只是一次扫荡散兵游勇的战斗，每天这种战斗都会发生，这也是为何交战当时以军并未意识到自己击毙了一个重要人物。

从以往的战争经验来看，基地组织的本拉登和伊斯兰国的巴格达迪被击毙后，虽然其组织还存在，但其活跃度和威胁都降低了不少。而对于哈马斯组织而言，除了辛瓦尔之外，其军事政治高层几乎全部被以军击毙，甚至不少中层领导人也都死在了战斗中，且兵力规模也从开战前的3万人降至7000-10000人，这与以往斩首哈马斯组织领导人的行动截然不同。此前的斩首行动斩断的是头颅，筋骨神经血管还健全，现在的斩首不仅是砍掉了所有头颅，且筋骨、神经、血管、脏器也被打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要想像以前那样，迅速成立新的领导班子，整个组织原地满血复活，短期内恐怕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