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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日上午，朝鲜宣布了一件大事——从当天起完全切断与韩国连接的铁路与公路，并进行防御设施要塞化加固工程。

朝鲜人民军总参谋部表示，此举是遏制战争、维护国家安全的自卫措施，同时表示，鉴于在南部国境敏感一带进行要塞化加固工程，朝鲜军方为避免误解、防止擦枪走火，已电话通知美军方。

近年来，朝韩关系不断恶化，双方接触几乎完全中断。朝鲜此次切断并封锁南部国境，原因几何？

朝鲜宣布永久切断并封锁与韩国交界的南部国境

见证“分分合合”的军事分界线

要厘清这一重大动作背后原因，首先要说明朝鲜提及的“南部国境”是一片怎样的区域。

1953年7月27日，朝鲜停战协定在板门店签订，交战双方在三八线附近的实际控制线成为军事分界线。这条朝韩军事分界线全长248公里，宽度约4公里。虽被称作“非军事区”，但实际上是一片铁丝网包围、地雷密布，受朝韩两国军队高度戒备的地区。

这是2019年3月5日在朝鲜板门店拍摄的朝鲜战争停战协定签字厅外景。新华社记者 程大雨 摄

这条分界线同样是半岛分裂现状最直观的体现。朝韩关系交恶时，两国军队常在军事分界线附近进行炮击训练，或通过扩音器喊话打“心理战”。

不过，这里也曾见证两国关系的“融冰之旅”。

2000年，朝韩首脑会晤后，北南关系迅速改善，双方决定连接军事分界线两侧的公路和铁路。

2005年，距离朝韩军事分界线仅1公里的开城工业园投入运营。数万名朝鲜人在园区内的韩国企业工作，生产所需的原材料和成品通过跨越军事分界线的公路在两国间流动。

2007年，连接朝鲜半岛的京义线铁路和东海线铁路通车。也是在这一年，韩国前总统卢武铉成为首个跨过军事分界线进入朝鲜境内的韩国总统。

2018年4月27日，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和时任韩国总统文在寅还共同跨过军事分界线，留下了两人手挽手、肩并肩的珍贵画面。

2018年4月27日，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在板门店跨过军事分界线，与韩国总统文在寅会晤。 新华社/路透

在这段时期，朝韩关系虽然也有过波折，但一次次官方交流、民间人员流动和经贸往来，似乎都让两国关系朝着“开启新的和平的一页”迈进。

遗憾的是，近年来，这一关系回暖的进程不仅没有持续，反而跌入谷底。

去年11月，韩国总统尹锡悦批准部分停止《9·19军事协议》效力，该协议旨在消除朝鲜半岛战争威胁，终结包括非军事区在内所有地域的军事敌对状态，把朝鲜半岛建设成“永久的和平地带”。朝鲜方面对此予以强烈回击。金正恩去年底表示，朝韩关系“再也不是同族关系”，而是完全敌对关系。

朝韩军事分界线附近的对峙也日趋激烈。今年6月，韩国正式终止《9·19军事协议》。韩国军方消息人士称，朝鲜军方6月在非军事区朝方一侧的一些区域进行修建屏障、挖土等施工作业。次月，韩国军方时隔近6年再次在朝韩边境地区进行炮击训练。

朝鲜人民军用词别有深意

根据韩国统一部2023年发布的韩国与朝鲜人员交通往来数据，自统一部1989年开始相关统计以来，2021年韩朝人员交流首次为零，2022年继续为零。也就是说，早在朝鲜宣布永久切断并正式宣布封锁南部边境之前，朝韩之间往来就早已中断。

上海对外经贸大学朝鲜半岛研究中心主任詹德斌介绍，朝军虽然才公布切断并封锁南部国境的消息，但事实上，对朝鲜一侧公路和铁路的破坏工作早在去年底就开始了。

詹德斌也提到，朝鲜人民军总参谋部发布的消息中，个别措辞大有文章。

“朝鲜人民军使用了‘南部国境’而不是‘朝韩军事分界线’‘非军事区’这样的词汇，这说明，朝鲜军方已经将半岛南北定义为两个国家。”詹德斌说。

今年1月，金正恩在朝鲜第十四届最高人民会议第十次会议上表示，应在朝鲜宪法中将韩国定义为“头号敌国”和“永远的主敌”，删除宪法中“北半部”“自主、和平统一、民族大团结”等措辞。朝鲜应为此修宪，并在下一次的最高人民会议上进行审议。

此后，朝鲜在多个场合修改对韩表述，例如，修改国歌中的“三千里”表述，删除平壤地铁“统一站”的站名，完全消除统一、和解、同胞的概念。

而在8日闭幕的朝鲜第十四届最高人民会议第十一次会议上，一致表决通过了朝鲜最高人民会议法令《关于修补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社会主义宪法的部分内容》。詹德斌分析，尽管此次修改了朝鲜宪法的何种内容没有对外公布，但有很大可能与对韩表述有关。

2024年9月13日，金正恩视察朝鲜人民军特战兵训练基地。新华社/朝中社

在詹德斌看来，朝鲜此次宣布切断并封锁南部国境，是展示彻底断绝与韩方交流的决心。

这既与韩国政府的对朝政策有关，也是出于朝鲜方面的实际需求。朝鲜在评判多届政府的政策后认为，无论是韩国进步派还是朝鲜派执政，都没有脱离在韩国主导下统一半岛的主张，朝方对此感到不满。

与此同时，朝鲜也想借同韩方进行接触，与韩国背后的美国进行谈判，从而解决朝鲜最关注的朝美关系正常化问题。然而，朝方认为这一目标已无法实现。

半岛紧张局势难降温

朝韩关系从一度转暖到如今骤冷，和韩国总统换人有很大关系。

尹锡悦上台后，对朝政策十分强硬，不仅将朝鲜定义为“敌对国家”，还主动推动朝韩之间的军事竞争，与文在寅时期的接触对话立场截然不同。

有媒体注意到，就在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召开前，韩国在建军76周年阅兵式上，首次向外界公开展示了“玄武-5”弹道导弹。分析指出，该导弹可覆盖整个朝鲜半岛，对朝威慑意味明显。

尹锡悦的任期还有接近三年，詹德斌认为，在当前的政治格局下，韩国对朝政策发生重大变化的可能性极小。当然，如果美国对朝政策发生变化，韩国可能会随之调整。

“如果特朗普重新上台并调整对朝政策，韩国将不得不被迫跟进。”詹德斌表示，尽管韩国可能会尝试说服美国保持现有政策，但在韩美关系中，美国处于主导地位，因此韩国恐将被迫调整政策。

随着朝韩关系日益紧张，朝鲜半岛局势也持续升温。

“朝鲜与韩国唯一的联络仅限于朝鲜军方与‘联合国军司令部’的直通电话机。”詹德斌表示，在这种情况下，前线部队发生“擦枪走火”、出现误判的风险加大。

从朝鲜半岛的外部环境来看，通过外围大国来稳定半岛局势的难度也有所增加。詹德斌提到，美国正专注于国内大选，俄罗斯则被乌克兰局势牵制，日本新任首相石破茂提出的“亚洲版北约”构想进一步增加了地区国家之间对抗的可能性。美日韩的军事合作进一步加剧了地区紧张局势，也加大了通过政治手段缓和局势的难度。

“朝鲜半岛的紧张局势在短期内难以降温，升级为冲突的风险依然存在。”詹德斌说。

采写：话题研究员 泠汐 吴彬彬

策划：纪蓓 丁晓然 陈明诗 郑佳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