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广东近20年，第一次深度了解潮汕地区的人文历史。以前也曾接触过一些潮汕的朋友，虽友好但很有分寸，也总是听说潮汕人很抱团，所以他们自成一个体系，外人很难接近。

国庆前来潮汕地区办事，正逢假期，索性在这里多留几日。在各路朋友的关照下，我有了跟潮汕当地小伙伴近距离接触和交流的机会，也有幸领略了当地古老而绵延的文化民俗特色。

短短几天的游历，让我对潮汕人有了新的认识，对潮汕地区的文化特色也有了全新感受。这个神奇的地方既保留了中原文化的正统，又遗存了岭南文化、海洋文明的痕迹。比如在建筑风格上，无论是“四点金”还是“四马拖车”，都跟北方的四合院规制相同，形制相仿。以中轴线为核心，向四周扩散，形成了左右对称，向心围合的布局。而在文化传承上则以宗祠祖庙为核心，向四周辐射，逐渐形成了潮汕人的家族势力和凝聚力。潮汕人尊师重教、孝悌有闻，忠信守礼的传统也源于对中原儒家正统文化的继承和发扬。谁也没有想到在古时偏远蛮荒的岭南地区，却有中国除山东曲阜以外最大的孔庙。这是北方汉民族被迫南迁后对故土文化的顽强坚守，以及对自我族群的高度认同和文化自信。

另一方面，潮汕地区又保留了岭南文化的特色。比如建筑整体布局虽然延续了中原传统的建制，但是在工艺和细节方面却有非常鲜明的岭南特色。精雕细琢的金漆木雕，栩栩如生的石雕灰塑，还有绚丽多彩的嵌瓷无不显示出潮汕地区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审美。当地少数民族畲族等土著文化也融合在潮汕地区的饮食、服饰，甚至宗教信仰上。潮汕人逢年过节总有拜不完的老爷，敬不完的神仙，不同的节日不同的神仙还要用不同的贡品，各种民俗活动层出不穷，着实让人眼花缭乱。怪不得全国人民都愿意到潮汕地区过年，因为这里是最有年味的地方。

同时，潮汕地区还保留了明显的海洋文明的遗迹，而海洋文明最重要的一个特征就是经商文化。潮汕人的精明自不必说，自古以来富甲一方的豪强数不胜数。而经商贸易的发达不仅为潮汕地区带来经济上的繁荣，更促使潮汕人成为最容易接受新生事物，最具先进开放思想的族群。比如在看似古老的民居建筑中，常常出现海外南洋风格的玻璃和瓷砖，门窗周边的彩绘中也常常出现西式流行的图样和线条。这种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也代表了当时开放包容的文化交流和审美情趣。再比如一部侨批史不仅见证了海外打工人的艰辛历程，也促成了中国现代金融的雏形，潮汕地区也是近代金融业最发达的地区之一。这种海洋文明也给予了潮汕人冒险拼搏的底气。古时靠海吃海，与恶劣地变化多端的海洋气候拼搏；近代冒险出海，在海外白手起家，打拼挣钱。这种坚韧不拔、顽强不屈的精神甚至体现在白色恐怖的高压之下，潮汕人仍然能够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开辟出一条中共地下交通线，在共产党生死存亡之际，保护和运输了大批的人员和物资。所以潮汕人的身上总带着一股豪气，那种天不怕、地不怕，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豪气。

正是这种中原正统文化、岭南特色文化以及海外西式文化的交融，造就了潮汕人性格的多面性。他们既保守又开放，既圆滑又刚正，既文雅又勇猛，既重利又重义。潮汕的男人是内敛而英武的，他们不喜欢夸夸其谈，常常在不动声色中脚踏实地闷声发大财。英歌舞的英姿飒爽，康健有力也体现出了潮汕男人们尚武且崇敬英雄的豪迈气魄。潮汕的女人是温婉而贤惠的，女孩子普遍颜值很高，说话柔声细气，但骨子里却精明能干，一家老小、家里家外操持得井然有序。很多生意做大的潮汕老板背后都有一个贤内助，不仅照顾家庭，在商场上也是丈夫的得力助手。

这就是我看到的潮汕人以及所理解的潮汕文化，它是如此独特而传奇，古老的、新潮的，传统的、现代的，在这里仿佛所有的脉络都交织在一起，缤纷多彩，无奇不有。它是岭南文化的一朵奇葩，也是我们中华文化一个不可分割的部分。我很庆幸，我们的故土虽相隔万里，却流着同样的血脉……

撰文：刘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