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第46任总统乔·拜登，放弃了逐鹿2024年大选的机会。

“我认为，让我退居二线，专心履行剩下的总统任期职责，才符合民主党和美国的最大利益。”当地时间2024年7月21日下午1点46分，拜登在社交平台X上发出了退选声明。

自6月底首场辩论以来，拜登较为迟钝的表现一度让选民惊恐，而民主党党内高层也开始持续对外发出“换人”的声音。

过去三周，拜登不断在采访和竞选活动中表示“拒绝退选”，但他的党内政治地位一直在动摇。

《纽约时报》等美媒陆续放出民主党党内“倒拜”议员的声音；前众议院议长佩洛西、参议院多数党领袖舒默等民主党高层不断怂恿拜登退选，甚至单独与其对话；而拜登的竞选资金也逐渐走向枯竭。

在民主党走向分裂的进程中，拜登终于决定退选，转而支持副总统卡马拉·哈里斯替其完成剩下的选举。

“民主党内部是很压抑的，党内军心不稳，虽然一些人对哈里斯不满意，但也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候选人。”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孙成昊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哈里斯是最会被提名的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不论较为热门的加州州长纽森，还是密歇根州州长惠特默，他们都没有白宫执政经验。

美国亚洲协会助理研究员王浩岚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北卡罗来纳州州长罗伊·库珀（Roy Cooper）、肯塔基州州长安德鲁·贝希尔（Andy Beshear），或是最适合哈里斯的竞选搭档。

当地时间2024年7月10日，美国华盛顿特区，拜登总统参加北约峰会。视觉中国/图

拜登出局，“未来一周将透露更多决定”

“首场辩论的失利或是拜登被换的转折点，它反映出民主党内一部分人对其的长期不满。”孙成昊提到。

在《纽约时报》统计中，7月2日前后已有25名众议院民主党人呼吁拜登放弃连任。7月初，商界领袖组织Leadership Now Project致信白宫，建议拜登放弃竞选，签字人数达到168人。

孙成昊认为，拜登潜在的身体原因是表象，党内对拜登的不满仍是自2023年9月以来其选情长期落后于特朗普。

《纽约时报》与SAY在7月4日至12日进行的民调显示，拜登在亚利桑那州、乔治亚州、密歇根州、内华达州、北卡罗来纳州、宾夕法尼亚州和威斯康星州等七个摇摆州支持率落后于特朗普约二至五个百分点。

枪击案后，共和党内呈现出更加团结的姿态，以亚当·希夫为代表的民主党政客则公开呼吁“拜登让位”，“我对总统拜登是否能在11月击败特朗普深表担忧。”

亚当·希夫是前众议院院长佩洛西的门生，美国政客新闻网认为，佩洛西很可能是劝说拜登退选的幕后推手。

拜登是经过民主党初选后被提名的总统候选人。按民主党党内规定，只要拜登本人坚持不退选，该党无权剥夺他作为下一任总统候选人的被提名权。

私下劝谏、舆论压力，成了“逼宫”拜登的主要方式。

前总统奥巴马、众议院少数党领袖杰弗里斯和舒默等民主党高层陆续向拜登表示“他最好退出竞选”。

最终，在民主党党代会前一个月，拜登提前离场，或许也为其长达50年的政治生涯画上了句号。

因为新冠检测阳性，退选前的拜登仍在特拉华州的家中休养。他的退选声明是与幕僚长杰夫·齐恩茨(Jeff Zients)和竞选主席詹·奥马利·狄龙(Jen O’Malley Dillon)共同起草的。

在退选声明中，拜登强调了在任期间对气候、经济和支持乌克兰等方面的成就，拜登也表示，“未来一周内将透露更多的决定”。

拜登是美国历史上退选时间最晚的总统，而他的退选不一定能将好运传给哈里斯。1968年3月，时任民主党总统约翰逊宣布不再连任，党内初选候选人肯尼迪遇刺、芝加哥党代会暴力事件恶化了选情，最终民主党候选人、时任副总统·汉弗莱 (Hubert Humphrey) 输给了共和党人理查德·尼克松 (Richard Nixon)。1952年3月，另一位民主党总统杜鲁门放弃连任，彼时候选人阿德莱·史蒂文森 (Adlai Stevenson) 输给了共和党人德怀特·艾森豪威尔 (Dwight Eisenhower)。

拜登勇于退选的决定，得到党内高层的赞誉，如杰弗里斯、舒默、克林顿夫妇等。大多数支持者赞同“与拜登一起，尽可能支持副总统哈里斯”。

当地时间2024年7月18日，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美国副总统卡玛拉·哈里斯在费耶特维尔的韦斯特弗高中的竞选活动中发表讲话。视觉中国/图

哈里斯接棒，白男政客是最佳拍档？

“我很荣幸得到（拜登）总统的支持，我的目标是赢得提名。”哈里斯在公开声明中誓言要击败特朗普。

1964出生的哈里斯是美国首位女性副总统，也是首位拥有黑人和亚裔血统的副总统。如果顺利当选，她将打破美国政坛的天花板，成为历史上首位女总统。

拜登退选刺激了民主党的筹款资金。非营利筹款平台ActBlue数据显示，美东时间7月21日晚10时，自拜登宣布退出竞选以来，ActBlue筹集资金总额已超过 5500万美元。这是该平台2024年周期中筹集资金最多的一天。

哈里斯不一定能稳坐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之位。约4700名民主党党代表依旧可以提名一位新的候选人，这一提名可能出现在8月初举行的民主党虚拟点名中，或8月19日开始的芝加哥党代会上。

现阶段看，民主党内最受欢迎的加州州长纽森、密歇根州州长惠特默 (Gretchen Whitmer)等人也对“哈里斯接棒”表示支持。

截至发稿前，暂时只有西弗吉尼亚州参议员乔·曼钦考虑重新登记民主党人，角逐本次竞选。民主党高层奥巴马建议“在党代会上开放初选程序”，佩洛西暂未表态。

“即便民主党内对哈里斯并不满意，但若不选择哈里斯，则意味着民主党自我否定了过去执政四年的成绩，也会成为共和党攻击的借口。”孙成昊坦言。

外界对哈里斯的竞选能力感到担忧。美国政客新闻网认为，哈里斯在2020年短暂的竞选中很难在民主党中间派和进步派中找到定位。哈里斯比拜登更支持生殖权利，且对拜登早期的贸易协议表示质疑。她曾提出一项数万亿美元的气候议程，并支持进步派伯尼·桑德斯的免费大学计划，但批评者曾表示其学生计划缺乏雄心。

自担任副总统后，哈里斯很少有机会单独阐述自己的施政想法。

“她花了一整天时间与立法者、外部组织和捐助者联系，计划一天内打 200 个电话拉票。”一位与哈里斯关系密切的民主党高层告诉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

若哈里斯顺利成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她更大的任务是整合民主党现有选民。

“民主党选民是较为松散的、不同族群混合的政治联盟。”王浩岚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大致可分为以AOC、桑德斯等人组成的民主社会主义进步派、以比尔·克林顿为代表的温和建制派，以及较为凤毛麟角的南方保守派。

王浩岚提到，随着近年政治环境变化，共和党吸引了大量美国铁锈带受教育程度较低的白人男性。“出生于加州西海岸的哈里斯，对劳工阶层和白人蓝领选民的吸引力度不如拜登。”

哈里斯更应该选择一位白人男性作为搭档，以对抗“特朗普与万斯”模式。

虽然加州州长纽森、密歇根州州长惠特默是较为热门的民主党候选人，但他们不适合哈里斯。“纽森与哈里斯同出身于加州，竞选时不大可能派出同一州的两位候选人；而哈里斯与惠特默合作，两位女性候选人的组合或引发全国范围内男性选民的反弹。”王浩岚说。

《华尔街日报》透露，7月21日晚，哈里斯已经与北卡罗来纳州州长罗伊·库珀、肯塔基州的州长安德鲁·贝希尔和宾夕法尼亚州州长乔希·夏皮洛（Josh Shapiro）通过电话。

“北卡罗来纳州州长库珀、肯塔基州的州长贝希尔更适合哈里斯。”王浩岚分析，库珀是哈里斯任检察长时的老朋友，近期竞选集会时，哈里斯多次前往北卡拉票。贝希尔较为年轻，肯塔基州又属于深红州，更能填补哈里斯的票仓。

当地时间2024年7月20日，美国密歇根州，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出席竞选集会。视觉中国/图

共和党的狂欢？

拜登退选在共和党内掀起了一场狂欢。

“乔·拜登不适合竞选总统，当然也不适合当总统——从来都不适合！”拜登宣布退出竞选不久，特朗普就在社交媒体第一时间发文嘲讽。

之后特朗普连发数条推文，暗指拜登假借新冠逃避大选失利的局面。

而支持特朗普的美国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让美国再次伟大”（MAGA Inc）立即宣布，将在宾州、佐治亚州和亚利桑那州等几个摇摆州投放攻击哈里斯的广告，此前投放的关于“反拜登”的广告被紧急撤下。

“哈里斯知道拜登无法胜任总统职位。边境入侵、通胀失控、美国梦破灭，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在共和党投放的一个时长约30秒的广告中，他们指责哈里斯向公众隐瞒拜登身体状况，试图将拜登政府的执政问题全部归咎于她。

其实早在拜登正式退选之前，特朗普就对哈里斯发动了攻势。

7月20日，特朗普在枪击案后首次现身竞选集会，他毫不留情地攻击拜登是一个“愚蠢”和“低智”的人，还将矛头对准哈里斯，嘲笑她笑起来像个“疯子”。“我叫她‘大笑卡玛拉’，你们见过她笑的样子吗？她笑得像个疯子。但她没佩洛西那么疯。”特朗普说。

对于共和党人而言，拜登“退选”不算意料之外。

路透社报道称，特朗普的竞选团队已经为“哈里斯接棒”提前准备了数周，他们正在将拜登的政治包袱与哈里斯绑定。

特朗普高级竞选顾问克里斯·拉西维塔 (Chris LaCivita) 和苏西·威尔斯 (Susie Wiles) 将哈里斯描述为“‘骗子’拜登的首席推动者，她和拜登一样是个笑话”。

刚刚被提名为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的万斯指责，“过去四年里，哈里斯与拜登共同签署了开放边境和绿色能源政策，导致住房和食品价格不断增长。哈里斯对所有这些失败负有责任。”

特朗普甚至放话，打败哈里斯比打败拜登更为容易。

“民主党正从一个未知走向另一个未知。过去四年哈里斯执政表现亮点较少，在共和党党内较为团结的情况下，如果拜登战胜不了特朗普，哈里斯可能更难取胜。”王浩岚分析，后续要看十余万中间选民在未来几个月内做何选择。

不过，共和党战略顾问奇普·费尔克尔（Chip Felkel）警告称，如果特朗普竞选团队把哈里斯简单视为“拜登替身”，那将是个错误，因为哈里斯对不同选民群体都有潜在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