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4日，韩国京畿道华城市一家电池厂发生火灾，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其中包括多名中国公民。

这场火灾的伤亡数据，事发24小时后仍未最终确定。25日凌晨，中国驻韩大使馆发布的最新消息指出，事故已造成22人遇难，根据个人物品等初步判断有17名中国公民，但确切人数还需进一步确认。同日上午，韩国警方表示，搜救人员在火灾现场新发现一具遗体，系此前失踪者，事故死亡人数升至23人。

在事发地韩国京畿道华城市，有着一批从家乡来到异国打工的人。韩国华侨华人联合总会会长王维月告诉南都、N视频记者，华城市工业园区的外籍劳工占比很大，这与“韩国生育率低，劳动力不足，本国劳动力成本高”有着很大关系。

南都记者梳理发现，华城市作为韩国重要的工业城市，工业园区数量达22个。在产业发展过程中，当地一直没有处理好安全管理问题，曾发生过多起工业事故，甚至有中国工人因此失踪。

在本次火灾事故中，当地消防部门指出，事发时火堆里存放的锂电池不断爆炸，导致火势难以扑灭。有专家据此向南都记者分析，相关电池的组成材料属于危化品范畴，其构成就是隐患。

起火现场。

数据难定

京畿道华城市的这场火灾伤亡数据，事发24小时后仍未最终确定。

韩国媒体最开始披露的消息称，消防部门发现1人已停止心跳，2人重伤，5人轻伤，21人失联。而后，多数失联人员的遗体被找到，遇难人数恐进一步增加。 

随后，当地时间6月24日17时，消防部门证实已有16人遇难。加上正在善后处理的遗体，遇难人员已超过20人。当时，除了最初被发现的1人之外，其余人员的个人信息均未得到确认。

傍晚，韩国消防部门召开发布会宣布，遇难人数已升至22人，其中包括韩国籍2人、中国籍18人、老挝籍1人和国籍不明者1人。

但这个数字并非最终调查结果。

当晚，中国驻韩国大使馆发布消息称，韩方通报初步确认有10余位中国公民不幸在事故中死亡，具体信息还在核实中。

紧接着，25日凌晨，使馆发布消息介绍火灾最新情况指出，韩方表示，此次事故已造成22人遇难，根据个人物品等初步判断有17名中国公民，确切人数还需进一步确认。另有8人负伤，其中1名中国公民轻伤，伤者已全部得到救治。消防部门还在搜寻另外1名失联人员。

6月24日深夜，中国驻韩国大使邢海明赶赴京畿道华城电池工厂火灾现场。

这名失联人员最终被找到。25日，韩国警方表示，搜救人员在韩国京畿道华城市电池厂火灾现场新发现一具遗体，系此前失踪者，事故死亡人数升至23人。

锂电池厂里的工人不幸殒命，而在这座城市里，有着不少像他们一样从家乡来到异国打工的人。

据了解，华城市产业门类齐全，截至2018年，食品加工、化工产品、机械、电器、制药、汽车配件等行业的大、中、小企业有2600多家。

韩国华侨华人联合总会会长王维月告诉南都记者，当地几乎每家企业都有外籍工人，除了工业生产园区，食堂等场所也是外来人员的重点务工场所，韩国餐厅服务人员很多也是中国同胞。“因为韩国生育率低，劳动力不足，本国劳动力成本高，所以华城市工业园区外籍劳工占比很大。”

有媒体披露，涉事电池厂的工人大约有100多名，相当一部分来自中国东北，年纪在30岁到40岁之间。

韩国京畿道消防灾难本部负责人说：“在这里工作的外籍人员，很多都是从服务公司派遣来的，所以他们对工厂的内部结构不太了解。”他认为，这是导致伤亡人数不断增加的一个因素。

救援之困

这场大火从24日10时31分开始燃起，火势一度难以抑制。

据悉，事故发生时，工作人员正在厂房内对电池进行检查和包装。

消防部门提供的救援画面显示，现场浓烟滚滚，时而伴有电火花。

消防部门调查监控发现，火灾发生后，电池区立即开始冒出白烟，随后烟雾迅速蔓延，15秒内覆盖了整个区域。

6月24日，消防员在京畿道华城市的火灾现场灭火（航拍照片）。新华社发

彼时，工作人员试图用灭火器扑灭大火，但未果。

韩国消防部门的一名官员表示，“当第一批救援人员到达时，里面的电池不断爆炸，火势迅速蔓延，导致火势难以扑灭。”

事发工厂AriCell是S-Connect的子公司。

南都记者从S-Connect公司官网获悉，S-Connect创立于2000年，是一家移动产品零部件加工企业，主要生产项目包括智能手机零配件、二次电池配件、锂亚电池等。

2004年，该公司获得三星电子供货商认证，2009年，该公司在天津和广东惠州设立海外办事处。

AriCell负责S-Connect的锂亚电池生产供给，其所生产的锂亚电池被广泛应用于AMR/AMI领域、RFID、医疗设备、军用设备、各种工业产品等整个产业领域。

S-Connect设立在华城市的AriCell电池厂。

北京理工大学长聘副教授、博士生导师袁洪的其中一个研究方向为“金属锂电池安全性与失效机制”。

6月25日，袁洪告诉南都记者，锂亚硫酰氯电池是一种高能量密度的电池，主要由金属锂和亚硫酰氯组成，金属锂为负极，亚硫酰氯为正极。这两种材料属于危化品范畴，本身的材料构成便是隐患。

与此同时，这两类电池材料都有非常高的反应活性，其中金属锂很容易和空气中的水分、氧气、二氧化碳等发生反应，易起火爆炸。

在电池过充、短路、机械滥用的情况下，锂亚硫酰氯电池存在发生电池热失控的风险，进而导致起火爆炸等安全性问题。

袁洪举例，在热滥用的情况下，高温会加剧电池中材料的分解，以及电池材料之间的负反应，导致电池的热量急剧累积，最终使得电池热失控，引发起火爆炸。

“最严重情况是电池出现热失控。此时电池会产生大量热量并扩散蔓延至周围的其他电池，相当于对周围的电池进行加热作用，最终形成连锁反应，导致电池连续热失控，进而发生连环爆炸。”

据韩媒报道，因锂是有害化学物质，且锂电池起火难以用常规方式完全扑灭，会增大灭火救援难度。

参与此次事故救援的消防部门负责人介绍，事发后虽然现场员工尝试采用灭火器灭火，但没有抑制住火势发展。

袁洪解释，因为锂亚硫酰氯电池用的是亚硫酰氯和金属锂，不同于常规的材料，会和传统的灭火材料发生非常剧烈的反应，所以不能用常规的消防的方式灭火。

6月25日上午8时48分左右，在经历22个小时的灭火工作后，火灾被完全扑灭。

韩方称，由于大部分遗体都被严重烧毁，身份辨认工作尚需要一定时间。

当日中午，为查明韩国京畿道华城电池厂火灾事故原因，韩国警方、消防、国立科学调查研究院、国土安全研究院、雇佣劳动部等9个部门相关人员在火灾现场展开联合调查鉴定工作。

警方计划将调查重点放在查明准确的最初起火点上，由此来查明起火原因，期间将与其他部门共同展开联合调查和鉴定。

事故频发

一场惨剧令外界的目光聚焦华城市。

这座城市位于韩国京畿道西南部，距首都首尔约40公里。南都记者查询华城市政府官网获悉，截至2022年，华城市企业数量达11.6万家，在职业员工数为59万余人，均位列京畿道第1名。

截至2024年，华城市人口突破100万，工业园区数量达22个，产业门类齐全，三星电子、现代汽车等企业工厂均落户于此。

位于华城市的三星电子工业园区。

韩媒披露的消息称，半导体、汽车是华城市的两大产业。21世纪初期，三星电子在华城市建造了半导体工厂；而后，三星电子的半导体业务总部也设立于此。现代汽车也在华城市南阳湾填海造地建设南阳研究所，并将华城市定为生产基地。

产业的兴旺，难以掩饰安全事故的持续发生，亦暴露出当地在产业发展中的安全管理沉疴。

早在2013年1月，三星电子的华城市半导体工厂便发生过氢氟酸泄漏事故，造成1人死亡，4人受伤。三星方面曾表示，今后会严防发生类似事故。但仅在3个月后，华城市的三星工厂出现了第二次严重的氢氟酸气体泄露事件，造成3名在职员工受伤。

此外，2020年3月8日晚间，三星电子位于华城市的芯片工厂发生火情，当地居民称，大火的黑烟覆盖了周边地区。火势随后被扑灭，未对芯片生产造成影响，也无人员伤亡。

南都记者注意到，华城市还曾发生过多起化工厂爆炸事故。

2022年9月，华城市一制药厂发生爆炸并引发火灾，3名工作人员被困。

2020年7月，华城市南阳邑一家化工厂因冷却器故障导致温度升高，存在有害物质爆炸的风险，消防部门采取向厂房外泼水的冷却安全措施，才避免发生爆炸。

2013年6月，华城市一家生产油漆、黏合剂的化工厂疑似因生产操作过程中反应罐过热引发爆炸，导致2人死亡，含1名中国工人在内的两人失踪，含1名中国工人在内的8人受伤。

此次锂电池厂火灾发生后，中国驻韩国大使邢海明促请韩方尽快查明事故原因，做好善后处理，为中国遇难者家属提供一切有必要的支援。

韩方表示，谨对中国公民在事故中不幸遇难深表哀悼，允协助中方全力救助并做好善后。

“希望韩有关企业吸取沉痛教训，今后不再发生类似事故，切实保障在韩中国公民生命健康安全。”邢海明在接受采访时强调。

出品：南都即时

统筹：南都记者 向雪妮 何嘉慧

采写：南都记者 何嘉慧 梁令菲 实习生 余昕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