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我的当事人贝儿欣喜地告诉我说,总算不再和丈夫用吵架解决问题了,要迎来踏踏实实的“好日子”啦!
我的这个当事人,曾经在长达十余年的婚姻纠纷中挣扎,历经无数次争吵与心碎,终于在我们的帮助下破镜重圆,穿过生活中的“暴风雨”,迎来了“艳阳天”。
故事的开始,是这样的——
第一次“走出去”
2022年的春节假期刚刚结束,大家都还沉浸在新春佳节的欢乐中,新桥镇的妇联主席杨敏就急匆匆地跑到法庭来了。
“游庭长,有个离婚纠纷案,还想请你帮帮忙。我们调解了好多年也没调成。最近那丈夫木哥又吵着要离婚,但妻子贝儿不愿离,两人又闹得不可开交了。”
杨敏说,贝儿和木哥已经是结婚10余年的夫妻,结婚多久就吵了多久。吵得厉害的时候,两人隔三差五跑到村委、镇政府、派出所等部门求助。可总是刚给两人调好一阵,过了一阵又吵起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听到这些消息,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贝儿和木哥这十多年的婚姻纠纷,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吵吵闹闹十几年,但他俩从来没有真正地离散过。我估摸着,两人情分应该还在,只是一些婚姻里的“结”解不开。如果能帮他们找到问题,再实质性解决问题,或许,这桩婚姻还能挽救?
杨敏对他们比较了解,我又仔细地向她询问了一些两人的实际情况。
原来,贝儿和木哥的家庭有点复杂,双方都是二婚,两人住在木哥父母家里。贝儿嫁过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孩子小智,后来又跟木哥生了两个女儿,她跟木哥父母相处还不太好,生活中摩擦不断。
贝儿担心,离了婚自己和孩子就无家可归。起初,离婚风波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镇妇联也替她出过主意,可以帮忙给她找廉租房、保障房,加上她自己在工厂打工的收入,哪怕离婚了也是有出路的。但贝儿心理上依赖着木哥,说什么也不答应。
“贝儿对这个家应该有比较强烈的归属感,木哥离婚的真实意图也不清楚,离婚未必是他们两人最好的选择。再设身处地跟他们做调解工作吧。”我跟杨敏说,如果木哥坚持起诉,我们也可以先给他们调处。
不久后,木哥还是固执地起诉了。
我试着约见了木哥。谈话中,木哥倔强地表示要离婚。我问他觉得贝儿哪里不好,让他这么坚决想要离婚?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又向他提出了几个问题:“你没有固定工作,住的是父母建下来的老房子,贝儿这样都愿意与你同甘共苦、共建未来,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离婚后你有什么规划吗?”
木哥被我问住了,说以前确实没想过这些,只想着家里这“一地鸡毛”实在让他心烦,横竖要把这婚离了,图个彻底清净!
“那你光想着自己‘清净’,不想想如果真离了,贝儿一个人带着孩子,孤儿寡母的在外怎么讨生活?”看来木哥是一时冲动,我继续劝他,“眼下正月都还没出,家家户户都团团圆圆的,你们夫妻一场,忍心看她和孩子吃苦遭罪吗?”
听了我的一番话,木哥若有所思,说要回去再考虑一下。
不久后,我就收到了木哥的撤诉申请书。
我审理传统民事案件将近二十年,能够劝和的离婚夫妻却是凤毛麟角。木哥的撤诉,鼓舞了我。也许该跳出离婚案件难以调和的惯性思维,花心思挽救更多的家庭,才能彰显司法力量与温度,才能为和谐社会搭建牢固基石。
第二次“走出去”
然而好景不长,半年后,木哥又来起诉离婚了。
我也感到纳闷,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
在法庭大堂,木哥向我抱怨贝儿“啰嗦、蛮不讲理”,又提到养儿小智学习成绩不佳等等问题,话里话外也透露出对小智的不满。
在这次谈话里,我捕获了一点信息:养儿小智的存在,可能是他们夫妻产生矛盾的一个重要原因。
“木哥,贝儿当初带着儿子嫁给你时,你是接受的。对不?”我问他。
“既然当初愿意承担作为养父的责任,为何现在遇到了一点问题就要放弃呢?孩子的世界很单纯,虽然小智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可是养恩大于生恩,你要是能填补他亲生父亲欠缺他的爱护,他肯定会特别珍惜敬爱你。”
木哥沉默地点点头,再次撤诉了。这次撤诉更让我相信这对夫妻能继续走下去。
这次撤诉后不久,杨敏告诉我,贝儿和木哥虽然和谐了些许,但矛盾依旧没有画上“休止符”,两人还是偶尔爆发争吵。
我决定对贝儿进行一次家访。
小智和他的两个妹妹见到我,不知怎么的还挺高兴。几个孩子特别懂事,给我们搬来了椅子,请我们坐下,还给我们斟茶。孩子们的懂事程度甚至超过了许多同龄孩子。
看着这么懂事的孩子,我决心一定要解决贝儿、木哥一家的问题,让孩子们在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中健康长大!
法官到贝儿家中走访
谈话间,同为母亲的我,试着代入贝儿的角色,了解她内心深处的感受。慢慢地,贝儿向我敞开心扉。
她说他们都没有固定工作,抚养三个孩子对这个小家庭来说,实在困难。久而久之,木哥对小智也开始有了偏见。
我想,木哥一家的生活压力问题,正是这对夫妻矛盾不息的根源所在。
“小智爸爸呢?他也有抚养小智的法定义务的,如果他没有支付抚养费,可以找他支付。这样也可以减轻你们一家五口的经济压力,生活就好过一些。”我问道。
从贝儿的口中,我才得知,小智的爸爸与贝儿离婚后,居然近十年未支付过抚养费。多年不见,两人也失去了联系,她不知道如何找到前夫索要抚养费。
回访结束后,我跟镇妇联沟通,建议她们从贝儿与前夫的抚养责任问题入手,找到贝儿前夫,解决小智的抚养费问题,缓解贝儿和木哥面临的生活压力。这样既能维护贝儿与木哥的婚姻,也能保障未成年人的合法权益与健康的成长环境。
很快我就收到了镇妇联的好消息:她们抓准“抚养压力”这个主要矛盾,数十次走访贝儿和木哥一家,开展调解工作,反复与他们促膝长谈,终于让两人不再以争吵对抗的方式解决生活中的问题。她们联系上小智生父李某所在地的妇联,并顺利找到了他。贝儿一家与李某经过协商,决定将小智送回李某身边,由他抚养照顾。
我当时以为,贝儿一家的风波,终于是平息了。
第三次“走出去”
今年5月中旬,我接到了辖区镇委副书记邓辉权的电话。说现任镇妇联主席王珊调解了贝儿和前夫李某的抚养费纠纷,问我法庭能不能做司法确认。
“法院+妇联”开展调解
我一听,这不是两年前我的当事人贝儿吗?怎么又有了纠纷?
“因为涉及抚养和身份关系,这个我们做不了司法确认,但可以即日网上立案,法庭巡回审判,当场签订调解书。”回复了邓书记,我又马上联系王珊了解情况。
王珊告诉我,两年来,贝儿和木哥的生活基本平静,但没想到,小智的生活再起波澜,因为一些家庭矛盾,小智最近又和生父产生摩擦。把小智接回身边后,贝儿再次向妇联求助,让李某继续支付原来拖欠近十年的抚养费。
这次,镇妇联充分发挥妇联“N”角色作用,再次找到李某所在地的妇联,了解李某的家庭情况和经济状况。在发现他完全有能力支付抚养费这一情况后,王珊她们积极开展调解工作,在妇联的劝说下,李某答应支付拖欠近十年的抚养费共7万余元,贝儿与李某还就小智后续抚养教育问题达成协议。
为了确保李某能依约履行付款义务,保障小智后续抚养教育权利,结束通话后,我们立即针对此案完成网上立案,并通过巡回法庭审判固定了调解协议。
巡回审判现场
巡回审判时,我跟王珊提出一个想法:“小智经历了这么多,需要足够的心理辅导和正向引导,让他克服这些年的不良影响,尽快回归校园继续学业。”
如果小智日后能独立生活,这样也能从根本上解决贝儿和木哥的顾虑,为他们一家人一步步走向幸福创造条件。
王珊和我想法一致,她联系上小智就读的学校,希望校方能多关注小智的身心健康和在校表现,帮助小智顺利完成初中学业。了解到小智的学习成绩不太理想,王珊又与李某沟通,让李某同意支持小智毕业后到技校学习一门技术。
最近我们也收到了一个好消息,李某已经支付了抚养费。
拿到抚养费的贝儿说,想用这笔钱买一间二手小房子,改善一家人的居住环境,也算是告别过去,重新开始吧。
新时代“枫桥经验”要求我们“走出去”,不仅是“走出去”为群众提供司法服务,也让“司法能力”“走出去”,大大提高各部门联动实质化解矛盾纠纷的能力。
在指导妇联处理这件纠纷过程中,我们也逐渐看到了“矛盾不上交,平安不出事,服务不缺位”的艳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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