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跨越89年，一家三代守墓人，时长共5分55秒)

视频|跨越89年，一家三代守墓人

白发苍苍、腿脚不便却要爬上高高的台阶扫墓、除草、擦拭墓碑，这位老人是四川通江县王坪村的村民王建刚，他们一家三代常年义务守护着川陕革命根据地红军烈士陵园里的先烈们。

川陕革命根据地红军烈士陵园坐落于四川省巴中市通江县沙溪镇王坪村，这里是全国安葬红军烈士最多、规模最大的红军烈士陵园。

在清明节前，南方日报、南方+记者深度记录了这座陵园与守墓人的故事。

川陕革命根据地红军烈士陵园，守墓人王建刚。

25048名先烈长眠于此

陵园里安葬着25048名红军烈士，其中无名烈士有17225位。

1934年1月，红四方面军总医院迁入王坪村，红军将士一路跋山涉水，把受伤的战友转运到这里。后来，很多重伤的红军战士长眠于此。

烈士陵园的墓碑上，简要记录着战士们最基本的生平信息，例如姓名、部队番号、牺牲年月等。很多战士牺牲时都只有十八九岁，更多长眠在此的红军烈士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在他们的墓碑上，只有一颗殷红的五角星。

王建刚在打扫无名烈士墓区。

“掉队”红军自发守护英烈

王建刚的父亲经常向他讲小时候和红军的故事，“他们对老百姓很好，帮着劈柴、做农活，还打土豪、分田地，父亲觉得红军是老百姓的好部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童子团。”

他说，父亲那时候已经会认字，还给红军站岗、放哨，给伤员熬药。

“当年红军北上的时候，父亲正在送信，回来的时候，红军已经走了两三天了，当时交通不便，就这样和红军失联了。”王建刚说，父亲痛哭了一晚上，就像失去亲人一样。

王建刚知道，父亲心中始终藏着思念红军，经常一个人来到这个红军烈士陵园，在先烈们的坟前扯扯草、扫扫叶子，时不时对着这些墓碑默默地流泪，自言自语说些旁人听不清的话。

直到他76岁那年生病住院，医院发了病危通知书，“他有天精神很好，让我扶他到了陵园，坐在台阶上他就说，‘孩子啊，我老了，走不动了，你要经常来这里给他们扯扯草、扫扫叶子，你不知道，他们为了我们的好日子，受尽了痛苦的折磨。’”

他告诉王建刚，在当时那种条件下，由于缺医少药，他亲眼看到红军战士的伤口化脓、溃烂、流脓血、生蛆，骨头都露出来了，医务人员束手无策，最后他们一个个只能强忍着疼痛离去。

“我们的子孙后代不要忘恩，也不能够忘恩。”临终的时候，父亲再次提醒王建刚，等得到明确的表态，才安心离去。

王建刚跪着擦拭无名烈士墓碑，他的鞋底沾满青草。

革命老区红军情深

在通江，红军石刻标语遍布城乡，红色遗址、红色遗迹随处可见，这里被称为“中国革命的露天博物馆”。据统计，红四方面军当年进入四川通江时，全县总人口不足23万人，却有近5万人参加红军。几乎家家有红军、户户有烈士。

从小听着红军故事长大，王建刚对烈士的事迹再熟悉不过。等到接过父亲的扫把后，王建刚对他们有了更深的感情。

守护陵园时，他曾遇到过红军的兄弟和后人来祭拜。印象深刻的是1982年的夏天，几十位老红军来到这里，站在碑前齐声喊：“兄弟姐妹们，我们来看你了！”他们把酒水洒在墓碑前，手扶墓碑喊着他们的名字，手扶墓碑难舍难分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如针一样扎着王建刚的心。

还有一天，吴展烈士的女儿和小儿子带着家人来到这里，跪在吴展烈士的碑前，全家嚎啕大哭。

“特别是他的女儿、小儿子，已经年满80多岁的白发老人，跪在父亲的墓碑前，喊出第一声爸爸，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他的小儿子离开他父亲时才一岁，再到身边时却是一块冰冷的墓碑。”

烈士陵园守墓者

对于王建刚来说，尽管他也经历过失去亲人的时刻，但是难以想象第一次叫父亲就阴阳两隔的痛楚，面对他们的只有一块冰冷的、无法应答的墓碑。

这让王建刚深深地体会到，今天的幸福生活，是他们吃草根、啃树皮，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的，“他们就是我们的亲人，我们一定要把他们守护好。”

多年来，王建刚一直守着这片陵园，为了让烈士们有一个干净的安身之处。“下雨天有青苔，腿脚不方便，摔一下疼得泪水在眼眶打转。”但是每次回想父亲给他讲的伤员们受的那些罪、吃的那些苦，对比起来，他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

72岁高龄的王建刚打扫陵园间隙坐下休息。

“红军的恩情不能忘记”

2016年开始，王建刚因为小腿受伤走动不方便，去陵园的次数少了，让他欣慰的是，他的三个孩子，都愿意接替他去继续扫墓的工作。

放不下这片陵园的他也会隔几天就跟着儿子一起来一次，每次过去都要一个多小时。“下雨天他们怕我摔了，不让我来，抢着替我来。”王建刚说。

如今二儿子接替了王建刚打扫陵园的工作，王建刚每周依然会跟着儿子去陵园两三次。

王建刚也见证了烈士陵园这些年的变化。2011年，四川省委、省政府对陵园进行改建和扩建，把分散在通江县50处的17225名烈士散葬遗骨迁移至烈士陵园，整个陵园安葬英烈达到25048名，此后，川陕革命根据地红军烈士陵园成为了全国最大的红军烈士陵园。

站在无名红军烈士陵园望去，排排墓碑庄严立在青青草色间，墓碑上的红星格外显眼。每块墓碑下，都长眠着一位甚至多位红军烈士。

在陵园最顶端，矗立着一面黑色大理石筑成的纪念墙，墙上镌刻着7823位烈士的名字，不少烈士的名字叫“娃子”和“女子”，王建刚说，陵园里有278名“娃子”，这是因为他们最大的十五六岁，最小的甚至只有几岁。

在陵园扩建开园的那天，王建刚专程提了瓶苞谷酒到他父亲的墓前，给他斟上三杯，“我告诉父亲，你可以安心了，这些先烈们有了更好的安息的地方。”他说，陵园建设得更美好了，出门脚上不沾泥了，晚上也不需要提灯了，父亲如果知道，一定很高兴。

临近清明，越来越多人来到烈士陵园扫墓。

王建刚感受到，陵园扩建后，来祭拜红军烈士的人更多了。清明节、建党节、八一建军节，几乎是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群众来祭拜他们，特别是清明节那几天，一个月可能达10多万人。

王建刚为前来祭扫烈士的学生们讲红军的故事。

对于王建刚来说，这几十年，他接过的扫陵园的这把扫帚，不仅仅是一把扫帚，更是一份嘱托，是一份责任，“也是我对父亲的承诺，是我对这二万五千多位烈士的承诺”。

【策划】胡念飞 秦文纲

【统筹】曹嫒嫒

【文字】南方+记者 王越莹 曹嫒嫒

【摄影/拍摄】郑新洽

【剪辑】万稳龙 郑新洽

【海报】潘洁 谭唯